七一文学|烟火江津之古镇烟火•塘河⑧木姜花开滋味长|黄海子专栏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1-08-05 15:53:43报春早的,不尽是梅花,还有塘河镇滚子坪山上的木姜花。
到了冬腊月,在掉满落叶的山林间,会看见一片片的鹅黄色,那是一树一树的木姜树在含苞待放。行走的山路旁,也常有三两枝含苞的木姜树枝丫从林中伸出来斜挂在路的上方,仿佛在给入冬之后的山林添一抹暖色。木姜树的花蕾,颜色形状都像腊梅的花蕾,但比腊梅的小。
滚子坪到了深冬时,是会下雪的。但雪一般下得都不大,只是在山林的树尖上抹上一层白色,或者在人家的房屋上摊上那么一丁点。像是住在天上的某个人家,不小心打倒了盐罐,盐从天空飘落下来,散在了滚子坪山里。
此时若有心,随便到山里任何一处树林里,找到几株木姜子树,便会发现鹅黄的花蕾上有那么一丁点白色的雪。就是这一丁点的雪,让木姜子的花蕾有了一股子轻灵劲,仿佛这细小的雪就是为了给木姜子的花蕾增添灵性的。雪停了以后,如果风也吹得恰到好处,自然就会结冰。被薄冰包围着的木姜花,就像是有花的琥珀,总让人想把她摘下来,做成项链挂在胸前。
山里人在腊月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杀年猪,然后请上一帮平日里要好的亲朋好友来一起庆贺自己的收获。整个腊月,东家请了西家请,人们会吃腻。最后几家请客的人家都会去山林里摘上一些木姜子树的花蕾,然后放在石臼里捣碎,再和家里做凉拌菜的佐料混在一起。木姜子的花香和独有的清凉滋味,会让人们食欲大振。
讲究的人家,则会采摘一些木姜子树的花蕾,放在锅里和菜籽油一起熬制,等到火候差不多的时候,便将熬制好的木姜花油,冷却后装进瓶子里。做需要用木姜花油的菜时,滴上两滴在菜里,一个屋子都能闻到木姜花油特有的清香。
山里人有句和吃有关的顺口溜:儿菜服木姜油,茄子服苦藠末。这句话的意思是,儿菜蘸着吃,一定要加木姜花油。凉拌茄子,则一定要加苦藠切细的末。加了这两味,才能吃出青菜茄子原有的、独特的清香与滋味。
我有幸曾在正月中旬去山里做客,山里人好客,满桌的山珍。其中有一道菜,便是村民用清水煮的自己家里种的儿菜。这道菜看着就可口,煮熟的儿菜,盛在青瓷的海碗里,在清水下清清白白的,看着就垂涎欲滴。
主人在海碗的旁边,搁了一个盛有蘸料的小碗。我夹了一个儿菜,在蘸水里一蘸,然后放进嘴里。突然,我舌上的味蕾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下,它们在瞬间就全都醒了过来,贪婪地吸吮着蘸水里独有的滋味,就像襁褓中饥饿的孩子吸吮母亲的奶汁一般。儿菜固有的清甜,在蘸水的滋味里,被充分地发挥出来,在咀嚼的过程中,一些苦涩味又夹杂在里面。但苦涩味只是短暂地停留了那么一小会儿,继而就释放出儿菜独有的、让人起涎的、充盈口腔的……这么说吧,仿佛就是一曲天籁绕梁三日后余音不去的滋味。
第一口儿菜还没吞咽,我举箸就去夹第二口儿菜,嘴里含混地问:“这蘸儿菜的佐料里加了什么,好有滋味!”村民笑着说:“别只顾吃菜,酒还是要抿点。”我说:“你不说我不喝。”村民笑道:“不是什么稀罕物,这山上随处可见的,你抿一口我告诉你。”我喝了一口酒,那酒的烈和着蘸水留在口腔中的余味,一下把刚入口时的感觉从口腔的某个角落又带了出来,这个味道更浓了,有如摇滚乐般激烈铿锵,瞬时口腔里就有了沟是沟,坎是坎的感觉。
村民见我喝了酒,便道:“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你在路边见着的,有些在开,有些还在坐蕾的木姜树花蕾熬的油,你喜欢这个滋味,走时我送你一瓶。”我刚要表示谢意,他接着说:“山上有句话,说是儿菜服木姜油,这木姜油,也只和这儿菜是天造地设。当然,做其他菜搭配也是有滋味的,只是不及与儿菜搭。”
听了村民的话,我已是深信不疑。
我在山上逗留了几天,走的时候还未开春。暖一点的山沟里,木姜花已经开了。我知道,这木姜花从山沟,一天一天地就往山顶开去。等要到山顶的时候,春天便一下子就来了。
面对满山随处可见的木姜花,我有些感慨——不管冰雪怎么寒冷,木姜花只把冰雪当作能让自己更漂亮的装饰物。到了时日,便一朵朵一串串在枝丫上,竭力地绽放。就像她深藏的滋味,识不识它,都在那里。喜欢它的人,自然喜欢。无需张扬,安静地生长就行。就像她的花色,淡淡的。
编辑:曾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