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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文学|孤独柳宗元|施崇伟专栏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2-05-27 14:33:24

古城永州,岁月流金。历史长河流走的是时光,留下的是古迹、故事和怀念。追寻柳宗元的脚步,柳州北上回溯到柳宗元刻骨铭心的“十年永州”。

公元805年,永贞革新失败,柳宗元被贬至永州,那时他正值盛年,但这一事件却成为了他人生的分水岭。

沿着永州清晰的标识,我轻易就找到了那条石板小街。1200多年前,一个瘦削的身影曾在这里漫步,无数优美的诗文诞生于沿街侧畔而过的淙淙愚溪。这条石板街有了他的名字——柳子街。

朝霞把我的影子投在石板街上,我踩着我的身影,我也踩着柳宗元沉重的脚步。那些年,孤独不过柳宗元。仕途遇挫,老母病故,幼女夭折,房屋失火……“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千古绝唱《江雪》,写出了他的孤独至极。

永州十年,是孤独的十年,也是他寄情于山水让心境得以超脱的十年。永州十年,归园田居于愚溪边,躬耕,独钓,下棋,喝酒,写下了著名的《永州八记》。早在我读书年代就已读过,其中的《小石潭记》至今还能背诵出一些段落。吟着那些清新的文句,沿着愚溪两岸找寻那丘、那潭。涓涓愚溪,清清亮亮。可是,小石潭在哪儿呢?钴鉧潭在哪儿?石渠呢?石涧呢?真是很难分辨出遗址与柳宗元笔下的相似。

一座古桥连接起过去与未来。桥的一端是北宋所建的柳子庙。堂堂高庙巍然屹立在柳子街的中央。桥的一端轰鸣着机器,大兴土木正在还原唐时的模样。

柳子庙有顿挫的音韵传来。一台永州地方戏曲在大门里的戏台上演。挤过看戏的人群,拾级而入庙中正殿。殿中,柳宗元塑像面目平静,天高云淡。我凝视着,静默着,不想把他打扰。

千年前的永州,有罪之人流放地,既没有今天的清溪流潺可以闲庭信步,也寻不到眼前这品茗听戏的怡人格调。永州,当时就是个未开发的蛮荒之地,人烟稀少,穷山连着恶水,瘴气迷漫病毒。柳宗元来到这里,住在一座寺庙里,相伴的是年老的母亲。难上加难,悲再生悲,老母亲不到半年就因贫病交加而撒手人寰。

贬谪他乡,远离家乡远离京都远离政治中心。残庙听漏,枯灯独影,孤独着柳宗元。

孤独到了极致,就成为了从容。不会去与世相争,没有人拿来攀比,执一杯清茶,读一本黄卷,爱上孤独的柳宗元,享受着一个人的狂欢。

远离朝堂,远离熙攘的尘世,却与下层黎民百姓贴得更近更紧。政治上的迫害和环境的艰苦、母亲的离世,磨砺了他的意志,深化了他对人生的思考。因为坚守着“大中之道”,因为关心民瘼、不信天命,因为内心中始终抱着“苟守先圣之道,由大中以出,虽万受摈弃,不更乎其内”的信念,他才不会在困苦中溃败,而是在逆境中自强不息。这才有为民呐喊的“苛政猛于虎”仍响亮在历史时空;这才有作为唐代古文运动的干将而名垂千古,这才有他在官场失意后而在文坛的高歌猛进。

《柳河东全集》540余篇诗文,其中创作于永州的就有317篇。这是孤独之恩。孤是自成世界的一种独处,孤独是一种与众不同的生活状态。孤独,成就了柳宗元!孤独,让流放的苦难锻造成一个文人精神世界的旷达与超脱,这源自其内心的高贵。凭着这种高贵,他可以在生死存亡线的边缘吟诗作赋,可以用自己的屈辱之身去播种开化与文明。这便成为永州之幸,中华文化之幸!

柳子街隔着小河对岸的“愚溪眺雪”,是永州八景之一。初冬的永州,又将有新的雪迹抵达。愚溪畔一座秀气的小亭,有一个须发老人手捧书册。

我的到来显然把他的寂静世界打扰,他却友好地把目光从书册移向我的惶然,和善地和我打了招呼。我们便聊了起来。

老人竟然也是姓柳。追问老人是否为柳宗元的后世。他淡然一笑,笑得一脸的皱纹都舒展了:“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柳宗元先生的后人,但我们永州人,都愿意做他的朋友。”

“我们永州人都愿意做他的朋友”,我顿时被这句暖洋洋的话融化。

谁说“孤独不过柳宗元”?虽然际遇冰冷,被攻击,被抛弃,在柳宗元最孤寂的永州十年,他从来就没有失去朋友,志同道合的韩愈,肝胆相照的刘禹锡……还有千年之后的永州百姓。

作别柳氏老人,作别柳子长街,作别柳宗元的永州,我想说,我也企望成为您的朋友,愿您能把我收留。


编辑:陈一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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