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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文学|旧物难忘|陈裕专栏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2-12-04 14:00:56

陈年物件总有时代气息,旧时岁月烙印出经年痕迹,物非人非都是生活的常态,唯有时间的周而复始立在原地,回过头来,才发觉我们只是在原地画了一个圈。
大凡年纪到了四五十岁的光景,身边的物品被替换掉都是很寻常的事,人生就是这样,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谁还没有扔掉东西的经历呢?有些物件曾经一直陪伴在你的生活里,挥一挥手,它们便不见踪影,只留下过往的记忆,从此与你陌路。它们又犹如与你短坐的客人、交往过的友邻,此去千山万水,作别后不再相见。
细数许多年来从我手中出掉的物品,想一想,难免会有一些不舍的情愫在心头滋生,回忆起它们,就如同与往生的岁月碰个面,深眸浅对,尽在无言。
第一件卖出去的物件是一台炒冰机。有人得问,冰也能炒?这里的炒只是形式上的,并非真正的火炒。炒冰机的构造很简单,外壳、炒锅、压缩机、电源线和开关。其实就是用压缩机制冷,自制的糖水放到锅里,通电后钢锅冷却,糖水开始结冰,要不断翻炒,才不至于结成冰坨。从这一点上看,与炒菜的动作类似,颇有点形神兼具的特性。
那些年,炒冰生意不错,额外收入的增加,让我家生活的底色鲜艳了不少。那时媳妇四处打工,长短工作体验得既现实又骨感。每一项工作她都不尽其意,难以融入内心,或许要求太高而始终提不起兴趣,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成啊。
夏天来临的时候,媳妇的弟弟找到了商机。不得不说小舅子的脑袋活泛许多,本有工作的他,脑海里可不仅仅是固定的工作模式。空闲时间小舅子夫妻俩钻研经商,炒冰生意就是他们发现的一块新大陆。学校门前路边摊,炒冰机一放,接上电源,备齐原料,等学生放学时,炒冰机开足马力运转。一个中午,一大桶糖水炒得见底,看着兜里零碎的钞票,面额虽小,但数量颇多,充斥的兴奋度让体内的饥饿感暂时后退。炎热的夏天给冷饮生意带来了万紫千红的盛景,在那时小城里的炒冰达到了空前的热度。每条街上,特别是临近市场的门店外,都摆放着一台炒冰机。我家也因此得到实惠,收入颇丰,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日渐兴起的炒冰是大街上市场里亮丽的风景线,短期的人为炒作势必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慢慢的,炒冰的不足之处显露出来,在冰淇淋和冰棍儿之间过渡品的它,只能做短途陪衬,没有冰淇淋香甜,不如冰棍儿爽口,缺点被时间逐渐放大,淘汰也就在所难免。
生意的冷落,让炒冰机无用武之地,为我家赚得两三年的收入之后,那台炒冰机和我们缘分已尽。后来,它被一乡村小卖店以半价收购。城市里的宠儿被嫌弃,它只好在乡村寻觅一席之地,至于其后的命运就交给时间吧。
现在想起卖炒冰的那一段时光,辛苦与欣慰并存。推车、备料、炒制,日晒风吹。那些日子,我们夫妻俩体味着生活的艰辛,细数着手中的钞票和玩味着诸多的困难,也许生活本就是那样痛并快乐着。

炒冰的时光多少年之后,依旧难忘。
生活里的衣食住行总有说不完的话题,现在的年代早已是衣食无忧,住行的条件也不断提高。房子是人生里的大事,到了结婚的年龄如果没有房子作支撑,那么人生的次序将有可能被打乱,幸好我遇到了带房出嫁的媳妇,有人说我特有福气,能娶个带房子的老婆,我的幸福不言而喻。太多的生活表象掩盖了内容,我们在生命的有限时光里没有必要纠结于那些表面化的东西,唯有用心经营才能让生活过得趣味有致。
那房子58平方米,不算大,是冷楼,烧煤取暖。原是岳父的厂子分的。别看房子面积不大,但实际是内径尺寸,比现在70平方米的房子感觉还要宽敞。住了几年,街里城区扩建,我们打算搬到中心地带,可手里存款有限,只能把居住的房子卖掉。
卖房签协议那天,岳父岳母脸色不大好,老人都有念旧情怀,这套房子是老两口多年的财产,这样卖掉内心总有不舍。签字过后,钱款和房子两清,岳母的眼里潮湿起来。岳母的坚强是少有的,她和岳父初来此地时,穷困拮据,硬是靠着一双手,打拼出厚实的家境。粗茶淡饭,衣衫简朴,生活里的全部都是如何赚钱,直到患病去世的前一年还苦苦支撑着去卖豆腐,实在干不动了,才放手作罢,岳母的做派让我看到一个人生活里的坚忍是如此的厚重。
斗转星移,平淡如水的日子里难免新旧交替,我们的居所也同样如此。谁的一生里也不能与一间房子从一而终,这是生活的常态。有了第一次卖房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人生在一次次的重复里既有留恋又满怀期望,旧的去去新的来来,生活就是这样不断新陈代谢。以后的岁月又经历几次卖房,日子在向着好的状态发展,我们都朝着一个目标努力,这也是幸福生活的体验吧。想来是时代的进步赋予人们诸多想要更好生活的念想,对比以前和现在的差距,事实说话就是最好的佐证了。
前年跟了我五年时光的二手车变成他人坐骑,那是一辆2008年生产的夏利。说起这台车,还有些插曲。
大多数男人对车都情有独钟,就像女人之于化妆品一样没有抵抗力。自从我把驾驶证拿到手之后,买车的欲望逐渐强烈。可妻子的内心并不同意买车,她的想法车是消耗品,买到手里就赔钱,虽然现在生活好了,但用车的地方也不多,不如等几年再说。她能等可我等不了,正好干汽车修理的弟弟淘到一台旧车,价格便宜车况也不错,他建议我买下来。我细细琢磨一下,来个先斩后奏吧。当我把车开回家的那天,她一听说这事就火了,对着汽车踹了好几脚,踹得我心一颤一颤的,随后又把我狠狠教训了一番,从那以后凡事我都得听从她的安排,谁让咱有“把柄”落在人家手上呢。
从略微生疏的车技到已能熟练驱驾,这台车陪伴了我五年的时光。我珍视它如同宝贝一样,一个星期至少清洗一回,里里外外亲自动手打扫。单位同事都戏称:别擦了,再擦都掉皮了。我皆一笑置之,对车的喜欢让我体味到生活中的乐趣,它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开车融入我每天的日常习惯里,我供养它维持日常运转,它给予我驰骋的快感。
在这五年不太长的时间里,驾驶小车的时光里有上下班的风情,有接送女儿高中和大学路途的奔波,有和同事出游的快乐,更多的是和家人出门时的安稳。车行人做主,人行车相伴,它已然成为我们家庭的一员。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和这台车终于缘尽。在挂网售卖后就有人联系看车。两个年轻人从大老远的地方赶过来,试驾一段路程,打开车前盖查看一下发动机仓,对车况比较满意,商量好价格,双方在买卖合同上签了字,自此这车和我永久告别。当车被开车的刹那,我心里陡然一股悲伤的情绪涌现,好像失去了一位朋友般难受,望着车远去的方向,我只能以祈祷方式希望下任主人待它如我一样珍视。
王安石在诗里说“总有新桃换旧符”,是啊,生活中难免淘汰旧物,不管哪样物件的离去,我都怀着一颗仁慈之心。生活中的物品就如一去不复返的时光一样,无论你怎样的珍惜,它终归有远离地那天,就如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样,唯有尽人事而用爱的暖意对待它,才能让离去的落寞充盈着温度,这也算是生活所赋予的芬芳气息。
旧物难忘,旧情难舍,拥有怀旧的悲悯之心并不是坏事。生活向好的同时,还能如此对旧物感念着,我想此生欣慰。

(作者系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王耀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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