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崇伟专栏｜时光深处的神秘画卷

河流、木舟，竹林、田园，山地、岩壁……这些场景如此熟悉，宛如我小时候生活的故乡。

深秋的广西，寒意薄如蝉翼。我与老友文金、云超相约，自驾从南宁来到崇左宁明县。一幅千年岩画的神秘魅力，让我们兴致盎然，全然不顾旅途的疲惫。在游客中心泊好车后，我们匆匆赶到左江岸边，登上早已等在那里的游船。游船沿着左江的脉络，驶向河谷深处的山岩。终于抵达花山脚下，我迫不及待地沿着石阶向上攀登。山路并不陡峭，但每一步都仿佛在接近历史的深处。周围的树木郁郁葱葱，鸟儿在枝头欢快地歌唱，仿佛在欢迎我们的到来。我一边走，一边感受着这片土地的气息，想象着两千多年前，古骆越人在这里生活的场景。

穿过一片翠绿的竹园，花山岩画终于展现在我的眼前。我们站在一道绝壁前凝望，一幅幅画卷、一个个神异的人像，跳跃在眼前。那一刻，我被深深震撼：花山岩画，宛如一幅出神入化的巨幅画卷，静静地镶嵌在时光深处，诉说着千年的故事。

岩画绘制在一面巨大的崖壁上，宽200多米，高40多米，距离水面15至18米。崖壁上，密密麻麻地绘制着各种图案，有人物、器物、禽兽等，共计1819个图像。这些图像以赭红色的赤铁矿粉绘制，虽然经历两千多年的风雨侵蚀，却依然鲜艳夺目，仿佛刚刚绘制完成。

我站在崖壁前，仰望着这些古老的图像，心中涌起莫名的敬畏。这些图案虽然简单，却充满力量和生机。人物图像大多为正面或侧面的全身像，姿态各异：有的双手上举，双脚叉开，仿佛在舞蹈；有的手持兵器，威风凛凛，仿佛在征战。这些图像虽然没有复杂的线条和色彩，却生动地展现了古骆越人的生活场景和精神风貌。

花山岩画群如一部无字史诗，人物、铜鼓、犬马在峭壁上“舞动”，似在召唤一场未竟的祭祀。我试图解读这些图像的含义，它们却像一本“无字天书”，让我感到困惑和神秘。有人说，这些岩画是古骆越人祭祀神明的记录，他们通过这些图像来祈求神灵的庇佑；也有人说，这些岩画是古骆越人展示力量的方式，他们用这种方式来彰显自己的威严。然而，无论这些说法是否正确，都无法掩盖花山岩画的艺术价值和文化内涵。

导游介绍，这些岩画历经风雨而未褪色，学者至今未解其颜料之谜。文金举起手机，拍照键却迟迟未按，只喃喃道：“拍下的不过是形，那魂早随骆越人的鼓声散入江风了。”我忽然想起余秋雨写莫高窟的句子：“看莫高窟，不是看死了一千年的标本，而是看活了一千年的生命。”此刻的岩画又何尝不是如此？那些高举双臂的舞者，或许正以永恒的姿势，向后来者诉说族群迁徙的悲壮，或是对天地神灵的敬畏。

我们贴近岩壁，细节愈发清晰。一道裂痕斜贯画面，云超指着它笑道：“这裂缝，倒像是历史打了个哈欠。”戏谑间，我却觉得那裂痕恰似时间的刻度——岩画未老，老的是观画之人。江风掠过耳际，恍惚间似有铜鼓声从水底升起，与游船的马达声交织成一场时空错位的对话。

在岜耀码头，一群跳竹竿舞的壮家大妈热情相迎。竹竿开合如齿，银饰随舞步叮咚作响，笑声惊飞了岸边的水鸟。大妈们拉游客加入，我们三个老头也笨拙地腾挪，险些绊倒，惹得围观者哄笑。这一刻，严肃的历史叙事忽然变得鲜活——那些岩画上的舞者，或许也曾这般在篝火旁踏歌，将生存的艰辛化作肢体的欢愉。

暮色四合时，江畔排档亮起灯火。一碗酸笋鱼汤下肚，我们的话题还流连在岩画之境。三人举杯，杯中映着半轮江月，远处岩画已隐入夜色。

编辑：杨东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