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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文学|善念(上)|刘丽严专栏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1-08-16 14:40:58

一丝善念就是暗夜里的一道光,人生就是循着那道光前行。


晨曦,袅袅的薄雾笼罩着山城,冬日暖阳悄悄地探出了头。

推开窗,明亮的阳光从玻璃窗外照射进来,晃动在脸上。凌怡深深地呼吸一口,空气新鲜而轻盈。远处,英姿飒爽的女警带着一群服刑人员在操练。

办公桌上摊放着一份档案:王雪,20岁,盗窃罪,有期徒刑5年。因为习惯性偷窃,入狱后3个月,数次偷窃同舍,已禁闭1次。据说,她屡教不改,令监区管教民警非常头疼。

“这么年轻,会是怎样的惯偷?”凌怡坐在桌前,紧蹙眉头,陷入了沉思。

凌怡是重庆女子监狱专职心理咨询师。一个端庄秀丽的女子。曾经,她爱笑,笑容很好看,脆生生的笑声像有穿透性一样。可是,似乎很久都没听到她的笑声了。

“报告——”随着低低的略显沙哑的嗓音,一名年轻女犯走进了心理咨询室。女孩约莫20岁,清瘦,短发,皮肤白皙。

“进来,坐吧。”看着女犯站在门口,凌怡说。“我不坐,我蹲着。”女孩有些倔,进来蹲在地上。

凌怡并没有生气,起身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是你?”凌怡的手猛一抖,水差点洒出来。

虽然剪短了头发,可是那清秀的脸庞,圆圆的眼睛,倔强的嘴唇,眼神里的桀骜,让凌怡一眼就认出了她。顷刻间,把凌怡拉回了6年前那段令她疼痛的时光隧道里……

那时,17岁的儿子韩笑还会在操场上奔跑,在篮球场上跳跃;那时,她还能感受到那个高大帅气的孩子一把揽过妈妈的肩,认真看着她说:“老妈越来越漂亮了!”……可那一切,如同一只易碎的瓷器,无情地碎了一地。

那天,对于凌怡来说,本应该是一个幸福的日子:17岁的儿子韩笑被重庆巴南空军预备役班录取了。凌怡却接到了学校老师打来的电话说,韩笑在考场上因为发烧,笔都拿不住,虚脱了……她带着儿子来到医院诊治,儿子被确诊为急性淋巴性白血病。

“什么?急性淋巴性白血病?”拿着诊断书,凌怡的全身瑟瑟发抖。她不明白,为什么命运让自己刚看到苦尽甘来的一线曙光,无情的魔爪却在瞬间掐断了那道光源。

“就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我也要为儿子治病!”凌怡噙着眼泪,她告诉自己:不能哭,一定不能哭……随后一段时间,她奔走在单位与医院之间。白血病最有效的治疗手段就是骨髓移植,连同后续治疗要花费上百万元!

“无论如何也要救孩子,哪怕倾尽所有!”在凌怡心里,只有这一个信念。很快,她变卖了房产,取出了所有的积蓄,尽可能省下了不必要的各种开支。深切的救子之情,感动了许多亲友和同事:重庆市监狱系统组织了6000多名监狱民警为她捐款;韩笑就读的永川北山中学也组织了捐款救助活动,同学们自发走上街头募捐……

八月的山城,犹如一个炙热的火炉。韩笑的几个同学自发地走上街头募捐。在儿童医院附近募捐点,凌怡含着热泪向每一个捐助爱心的人真诚地道谢。

这时,远远地走过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黑色T恤,清瘦,眼睛很大。她当场就往募捐箱里投了好几张100元的人民币。“孩子,谢谢你!你捐得太多了,你叫什么名字?”凌怡很感动,但她内心充满了疑问,忍不住上前询问。

“给你钱问那么多干啥,名字很重要吗?”女孩挣脱凌怡的手,迅速跑掉了。凌怡怔怔地望着那个背影,那桀骜的眼神,倔强的小脸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尽管凌怡拼尽了全力,可终究没能留住心爱的儿子……孩子走了,凌怡的心空了,她的生命似乎也陷入了沉寂。很长一段时间,凌怡感觉整个人是恍惚的,她时常会习惯性地走进孩子住过的血液科病房。

记得一天夜里,她又去了医院。那天,在血液科,一个失去孩子的妈妈在撕心裂肺地哭。那种痛,她太懂了。她突然想起儿子临别时说过的那句话“妈妈,我走了,你要好好的……”

那晚,凌怡彻夜未眠。窗外,深重的暗夜被黎明的第一缕光划破。凌怡找出了尘封的心理学书籍,她在电脑上打下了一段文字:“儿子,我很想念你。妈妈答应过你,要好好活着……”随后,300多个日夜的苦读,凌怡不仅系统地学习了心理学,还成为女子监狱当时唯一一名专职心理咨询师。

如今,眼前站着的这名女囚,分明就是当年捐款的那个女孩。

“王雪,你还记得几年前,你给一个白血病孩子捐款吗?”凌怡的内心非常激动,她有好多疑惑需要从这个女孩身上找到答案。

“不记得了。如果捐过,就是偷的。”王雪摇摇头,神态漠然,嘴角还带着嘲讽。

“你再好好想想,在儿童医院附近……”凌怡不甘心,一再提醒,并上前去拉她的手。

“我不记得了!这很重要吗?”没想到,王雪迅速缩回了手。凌怡楞了一下,当年小女孩回答她的也正是这句话。

第一次心理咨询以失败告终。凌怡在心理咨询案例谈话记录上写道:“王雪,第一次心理咨询不配合,对其进行了卡特尔16种人格测试量表分析。”

凌怡已经确定王雪就是当年捐款的小女孩。女孩曾是善良的,那一丝善念犹如暗夜里的一道光亮。她相信,只要循着这道光亮,就能打开女孩的心窗,领着她走向一条光明之路。

后来,凌怡又先后两次和王雪交流,然而王雪都十分抵触,出言不逊。

在第四次为王雪做心理咨询时,细心的凌怡在桌上摆了一盆太阳花。粉紫色的花朵开得明艳动人,王雪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的光。凌怡很快捕捉到了那束光亮。

“你喜欢太阳花吧?它在阳光下会开得很漂亮,但在阴影里就会凋谢。”凌怡满含深意地对王雪说。

为了让王雪打开心扉,凌怡打破了心理咨询的禁忌,撕开伤口,把自己和儿子的故事一一相告:“我和儿子最艰难时,就是靠你和大家的爱心支撑度过。”“很重要吗?”王雪突然激动地说,“我没干过什么好事。”

“我想对你说声感谢。让你陪着我回忆一下儿子喊妈妈的日子,我一个人不敢想。”凌怡的眼角湿润了。见状,王雪低下了头。

心理咨询结束时,凌怡端起那盆花:“送给你。”王雪却没接:“我不要,我不配。”

“她能捐款给我的儿子,说明她向往美好和光亮。”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凌怡特意去了王雪的老家走访。那天,踩着坑坑洼洼的泥泞道路,凌怡在王雪的老家,终于了解到这个女孩的成长经历。

原来,王雪母亲早逝,父亲常年在外打工,她一直跟着爷爷长大,年迈的爷爷多病,无力爱护她,王雪的情感关系几乎空白。渐渐地,她养成了顺手拿同学东西的习惯。

在同学们歧视的眼神下,王雪好不容易读到初中,却因伙同他人在老师办公室行窃被开除。从那以后,她干脆跟一些混混在重庆四处盗窃。最终,她因团伙盗窃电动车被判有期徒刑5年。

村里的大妈说,王雪其实是善良的孩子,敬重老人,喜欢猫猫狗狗,喜欢花。只是她常常孤身一人,想给爷爷买好吃的,没钱,就拿别人的……

凌怡通过走访和多次给王雪进行心理测试量表分析的结果证实:王雪这是一种特殊的变态心理行为,即偷窃癖。她知道,这个女孩也曾试图做一个洁身自好的人,但成长背景促使她从“占有”行为中得到奇异的满足感和安全感。

这种偷窃癖的治疗除了采取系统脱敏疗法与厌恶性条件反射疗法外不易治愈。该怎么办?凌怡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编辑:陈一豪 唐浚中 全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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