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党史|延安窑洞：胜利的思想宝库，永远的精神宝塔③|郝安专栏

七

延安的每孔窑洞门前，除了一样都有绵松松的黄土，软垂垂的柳条，还一样都或嵌或钉有一块红木牌。上面写明某年某月，毛泽东居住于此，著有哪几本著作。

每一位前来翻阅延安窑洞这部史书的人，都会首先在门前驻足，默读这段说明。别小看这块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甚至略显粗糙的小木牌，就其实质内容看，它记载的是一段历史，是历史上的一个红色故事。它的意义一点都不亚于春秋史书，也不亚于需要仰视的高耸纪念碑。

学哲学，讲哲学，撰写哲学著作，是毛泽东在延安发起的一个理论攻势。

初到延安，毛泽东住在延安凤凰山麓的李家窑。这个窑洞是过去修城墙采料形成的石洞，里面阴暗潮湿，只有一铺炕、一张石凳子。

窑洞口的木牌上，注明毛泽东在这里完成了《实践论》《矛盾论》和《论持久战》。这都是马克思主义文库里排得上号的皇皇大著啊，它的诞生地却在这里。

1938年，毛泽东在窑洞撰写《论持久战》。 新华社发

当时延安的图书极其匮乏。有一次斯诺夜访毛泽东，恰恰这里有人带来几本哲学书，毛泽东当下要求斯诺改期再谈。斯诺后来回忆说，毛泽东是个认真研究哲学的人。我有一阵子每天晚上都去见他，向他采访共产党的党史，有一次一个客人带了几本哲学新书来给他，于是毛泽东就要求我改期再谈。他花了三四夜的功夫专心读了这几本书。在这期间，他似乎是什么都不管了。他读书的范围不仅限于马克思主义的哲学家，而且也读过一些古希腊哲学家和斯宾诺莎、康德、歌德、黑格尔、卢梭等人的著作。

一天，毛泽东看到艾思奇新出版的《哲学与生活》，如获至宝。立即提笔给比他小16岁的一介书生艾思奇写信：你的《哲学与生活》是你的著作中更深刻的书，我读了得益很多，抄录了一些，送请一看是否有抄错的。

在延安陈列馆，便静静地保存有毛泽东约3000字的《哲学与生活》摘抄笔记。在北京、韶山几个地方也都陈列有毛泽东读过的书，上面布满了横批、眉批、划线、加杠、圈点、做注；还有许多的勾、圆、三角形符号；有的地方甚至杠外加杠，圈旁加圈。

毛泽东一生笃志嗜学，博览群书。而这窑洞又成了他孜孜不倦修炼真功的地方。他不停地武装自己，一旦入定便废寝忘食，涓滴不漏，一切纷扰都置之度外。斯诺形容延安时期的毛泽东，说他是一个精通中国旧学的有成就的学者，他博览群书，对哲学和历史有深入的研究。

八

毛泽东说，延安的窑洞是最革命的。延安的窑洞里有马列主义，延安的窑洞能指挥全国的抗日斗争。

研究中国革命战争学，是毛泽东在延安发动的又一个理论攻势，战利品是4部著作和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胜利。

毛泽东写作被尊为“天书”，并出现40多种版本，在敌占区、统战区、香港、海外广为流传《论持久战》时，在窑洞里整整伏案九天九夜，连炭火烧了棉鞋也全然不知。

炭火烧了棉鞋当然不算什么，敌人的炸弹他何曾又放在眼里。有一次，几十架飞机对延安轮番轰炸，爆炸声中山摇地动，王家坪被烟火笼罩，燃烧弹在毛泽东的窑门前燃烧，弹片飞了一地，烟雾使窑内一片昏暗。卫士们冲进毛泽东的窑洞，看见毛泽东安详地一手端茶杯，一手握笔在地图上画，依然聚精会神在凝神思考，地上没有一星茶水洒出。

这是伟人历史性的思考，就在这静静的凝神思考中，以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与中国革命的实践之统一的思想——毛泽东思想便源源不断从陕北这窑洞中成熟、诞生。据统计，新中国成立后出版的《毛泽东选集》一至四卷收录的159篇文章，有112篇诞生于延安时期；《毛泽东文集》八卷中的802篇文章，有385篇写于延安；《毛泽东军事文集》六卷中的1628篇文章，也有938篇是在陕北写作的。

打那以后，便如同事实已经证明的那样，真的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撒豆成兵，指木成阵，仗是怎么打怎么顺了。有的时候，连仗都根本不用打，喊一声，敌人就投降了。

九

壁上红旗飘落照，西风漫卷孤城。保安人物一时新。洞中开宴会，招待出牢人。

纤笔一枝谁与似？三千毛瑟精兵。阵图开向陇山东。昨天文小姐，今日武将军。

这是毛泽东写给丁玲的“临江仙”。毛泽东对她说，你是从国统区来到苏区的第一个作家。当时，中央宣传部在一孔窑洞召开了欢迎会，这位女作家是在窑洞里完成了由文学家到革命家的转身。

记得延安窑洞里，谈笑满座生风。后来丁玲回忆说，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最光荣的时刻。

不习惯蹲窑洞，这是要不得的。毛泽东当时就曾说过，蒋介石现在比我们住得阔气，有高楼，有洋房，有电灯，可是全国人民都不听他的。我们不要看不起自己，不要看不起窑洞，全国人民的希望都寄托在我们身上，寄托在延安的土窑洞里。

的确，这时早已南北易位，时势相异。1947年3月18日黄昏，毛泽东自在地吃过晚饭，放下筷子，又从从容容将五位书记一分为二，才拄着柳木棍同周恩来、任弼时一道撤离延安，开始了历时1年零5天的陕北转战。刘少奇和朱老总则到河北平山去组织一个工作班子。

中共中央机关主动撤离延安，当时延安许多军民都想不通，感情上不能接受。毛泽东说，要告诉同志们，我们主动放弃延安这只是暂时的，延安永远是我们的，我们要用一个延安换全中国。少则一年，多则两年，我们还要回来的。

原来，他是把包袱丢给了蒋介石，给他的是一座空城，另加一场空欢喜。

毛泽东、周恩来是微笑着最后撤离延安的。此时他们的微笑意味深长。

当年，毛泽东带领红军一踏上陕北的黄土地，就说“到家了”；为迎接全国胜利，1948年3月23日毛泽东率中央机关东渡黄河，离开陕北的时候，小木船已经离岸很远了，他还不肯坐下，回身眺望亲切熟悉的黄土高原，眷恋地说：陕北是个好地方!

时光流过了大半个世纪，炮火的嘶鸣已经远去，浓烈的硝烟已经散失。眼前惟有几排静静的窑洞在阳光拂照下排列肃立，仿佛一座座酿造思想的宝库，又仿佛一座座储藏精神的宝塔，不仅在证明着过去，而且在昭示着未来更加伟大的胜利和荣光。

窑洞的主人毛泽东，作为物质的人离我们越来越远，作为思想和精神的人却分明与我们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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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熊冬梅 冉开梅 全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