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里的果树

小时候，我们村里的每一个孩子都知道村里有多少棵果树。每一棵果树下都留着孩子们的脚印，每一棵果树上都留下孩子们“贫瘠”而又“贪婪”的目光。

我依然清楚地记得，二奶奶后园里有一棵杏树；三爷爷的围塘边有几棵梨树；东园里小五子家有几棵桃树，那树是毛桃树，结的桃子很小，几乎啃不到果肉，但依然被我们这群熊孩子惦记着。剩下就是我家院子里有一棵樱桃树，还有麻爷爷老屋门前有一棵枣树，那枣树年龄倒不小了，每年开的花也很多，但是结的枣子却很少，而且个头很小，也不甜。

因为我家的樱桃树是在院子里，只要我们把大门一锁，就可以完全挡住那些“贪婪”的目光了。等到樱桃成熟的时候，母亲会装上一些樱桃，挨家挨户给他们送去。那些小伙伴们吃完樱桃之后，就不再惦记我家樱桃树上的樱桃了。我们开始把目光盯向后园里的那棵杏树。我们每天上学和放学特意绕到后园里那棵杏树下的小路上，看着杏子一天天长大。只是杏子大约有指甲盖那么大的时候，二奶奶已经拿着竹竿守在那棵杏树下了。

我们的村子很小，只有十几户人家。相互之间都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所以村子里只要谁家做好吃的，都会用小碗盛一点带给其他家的孩子尝尝。当然，水果更不例外了。那时候村里有一句老话：生瓜梨枣，碰着就咬。这算是对村里的孩子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最大的放纵了。二奶奶拿着竹竿坐在杏树下，我们只能低着头匆匆跑过去，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连杏树都不敢看一眼了。

其实我们都知道，等到杏子成熟的时候，二奶奶也会给我们每家的小孩子送一些。但是我们这群熊孩子心里着急呀，巴不得马上就能啃上那树上的杏子。尽管杏子很涩，把我们酸得龇牙咧嘴，但我们依然会趁着二奶奶不在的时候，赶紧从地上捡起几个土坷垃，顾不得瞄准，胡乱往杏树上一扔，杏子也会掉下来几颗，我们捡起来就跑。三爷爷家的梨树，虽然在围塘里边，同样也逃脱不了我们这群熊孩子搜索的目光。我们从池塘里游过去，身上光溜溜的，就爬到树上去了。对于我们农村的孩子来说，游泳和爬树是偷吃果子的基本技能。

有一段时间，我们村主任在麦地里套种了梨枣树，据说梨枣树是一种高科技品种。那枣子能长得像梨子那么大，这样既能收获了庄稼，又收获枣子。村主任打算自己先做个示范，如果可行再让其他人家套种。他早就盘算好了，如果把枣子卖钱，收入比全部种麦子要高得多。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一夜之间地里的那些枣子全没了，都进了熊孩子的肚子里了。村主任知道后，气也不是，恨也不是，他那段时间总是垂头丧气，皱着眉头说：“我这下亏大了！”

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村里的孩子少了，村里的果树却多了。不少孩子跟着外出打工的父母进了城，在城里读书了。他们的父母都在村里建起了自住的楼房，在院子里种下几棵果树，村里的老人就守着那些果树，守着村庄，等到果子成熟的时候，孩子们依然没有回来。他们不得不摘下果子，坐上公交车，送到城里去。然而那些孩子对乡下的果子并不十分喜爱，他们还会拿着乡下的果子和超市里买来的果子比较一下，然后把它们丢到一边去。孩子们的父母默默地收起那些果子，笑着对老人说：“这些都是好东西，想当年我们可吃不上啊。”老人点点头，也跟着笑了。

（作者系安徽省作者协会会员）

编辑：邓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