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文学|向忠发的脊梁骨断了|姜孝德专栏

向忠发（1880—1931），湖北汉川人，工人出身。他于1922年参加工人运动，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7年，向忠发任湖北全省总工会委员长，中共五大时他当选为中央委员，“八七”会议上他当选为中央临时政治局委员，中共六大他当选为中央政治局主席兼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主席。后来，他支持王明上台，并推行其“左”倾机会主义路线。1931年6月，向忠发在上海被捕，随即叛变，两天后被蒋介石下令枪毙。

1931年4月，顾顺章叛变了，这仿佛是一颗炸弹在中共中央的心脏边上爆炸了，分分钟都会要命。接到顾顺章叛变投敌的消息之后，此时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主要负责人周恩来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向忠发，向忠发的安全是中央的头等大事。但向忠发这人不仅大大咧咧、没有安全意识，而且还缺乏自我防卫能力。

周恩来在转移向忠发的时候就告诉他，让他去中央苏区。可向忠发不肯，说上海交通方便、联络方便、外地同志来找党中央也容易。周恩来提醒他，顾顺章叛变之后，上海环境非常恶劣，转移是中央的决议，但向忠发还是坚持要见了杨秀贞再走。周恩来再催，向忠发就跟周恩来急。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周恩来都是安排任弼时夫人陈琮英陪着杨秀贞居住，主要就是为了向忠发的安全。顾顺章叛变之后，陈琮英和杨秀贞就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了下来。而向忠发呢，周恩来让他与自己住一幢小楼——楼上楼下好照应。

关于杨秀贞的身份，历来讳莫如深，其实她就是向忠发的姘妇。向忠发的结发妻子叫刘秀英，当时就住在上海。为了向忠发的安全，周恩来非常反对向忠发与杨秀贞交往，但反对几乎没有作用。

周恩来将向忠发安排到与自己一起居住时，曾经对他说过几句重话：“顾顺章叛变了，据说，他正带着人在上海抓我们的同志，这些日子你千万不要出门！你不考虑你自己，也要考虑我们党！”

“是、是。”向忠发点头连忙答应。据说，在当时的党中央，向忠发几乎不听任何人的话，但对周恩来，他还是敬畏三分的。

周恩来说顾顺章正带着特务在上海的大街小巷搜捕，并不是吓唬向忠发，而是事实。上海的共产党人知道顾顺章叛变后就“土遁”了，差点把带着特务从南京到上海来抓人的顾顺章气死。抓不到共产党的大头头，就意味着他不可能在中统特务中受到重视。这家伙搜肠刮肚，终于想到一个找到向忠发的办法。

向忠发转移之前的佣人，是顾顺章替他找的，顾顺章知道这个佣人的住处，或许从她身上可以找到挖出深藏的向忠发的办法。顾顺章找到这个佣人，问她向忠发搬到什么地方去了，佣人当然不知道。顾顺章不死心，他细心地与佣人聊天，问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找到向忠发。佣人哪里知道顾顺章已经叛变革命了，于是，仔细地想了一会儿说，杨秀贞在善钟路一家裁缝铺定做了一件衣服，估计还没有取。顾顺章如获至宝，当即让人去调查，果真没取。于是，他安排人死守——即便是发现杨秀贞来取、即便是发现向忠发，都不许抓，一定要放长线钓大鱼。

中统特务在善钟路放下了金钩钓，只等大鱼来咬钩。

杨秀贞去取衣服，一下就被特务跟踪了。他们一直跟踪到小旅馆，就等向忠发出现。然而，让特务没想到的是，他们的跟踪被中央特科的隐形保镖发现了——为了保证向忠发的安全，周恩来为杨秀贞与陈琮英安排了隐形保镖。隐形保镖赶紧将杨秀贞与陈琮英转移到了静安寺路的德华旅馆，那些跟踪的特务做梦也想不到，两个被跟踪的妇女，居然凭空消失了！

躲过了顾顺章的阴谋，也躲过了跟踪，按理说向忠发可以安全一阵子了，然而敌人在磨刀霍霍，向忠发却一点也没感觉到危险就在身边，他甚至向周恩来提出要去见杨秀贞。周恩来不同意，希望他以大局为重。

这天，周恩来与邓颖超有事外出，向忠发就躁动不安了，他要去会杨秀贞。周恩来不在，谁镇得住他？于是，他便去了。到了晚上12点的时候，陪同的同志让他回家，他竟说，不回去，明天早上回家。

第二天上午，向忠发到租车行去租车的时候，一群人涌进来把他铐了。据说，他21日到静安寺路的时候，就到租车行去预约了第二天上午的车子，结果被车行会计叶荣生认出来了。叶荣生为了得到奖金，便向巡捕房举报了向忠发。叶荣生怎么认识向忠发的呢？原来，叶荣生曾经在共产党的外围组织上海互济会工作，并听过向忠发的报告。22日上午，向忠发到租车行要车时，就被蹲守在那里的巡捕抓了。巡捕通过他残缺了的右手第二指和满口金牙，确定他就是向忠发，欢喜得不得了。

向忠发被带到巡捕房，刚坐上电椅，还没打开开关，就叛变了，表示愿意配合巡捕，并且立即向巡捕检举了陈琮英。

天下许多事，有时巧得让人难以置信。就在22日这一天，营救中共中央领导关向应的女共产党员黄慕兰，正应律师陈志皋之约在咖啡馆里与他见面，见面不久，陈志皋的同学、在公共租界任翻译主任的曹炳生来了，于是大家就坐在一起闲聊。曹炳生说起了一件趣事，早上公共租界抓到一个糟老头子，可能是共产党的头头，此人非常怕死，还没动刑，他就开始招供了，此人满口金牙、右手第二指残缺。这个消息，惊得黄慕兰差点没了呼吸——她怀疑此人是向忠发。她赶紧回去，向中央特科第二科科长潘汉年（也有说联系的人是赵容，即康生）汇报了情况，潘汉年赶紧又向周恩来报告。

周恩来接到情报后，一面让人通知转移，一面开始了紧急救援行动。他让潘汉年出面去见秘密党员杨度，并把一张五万元的支票交给杨度，请他赶紧救向忠发。第二天，支票被退回来了。杨度说：“不救了，叛变了。”

向忠发叛变之后，立即供出了周恩来的住处，但因为他说不出具体的地址，只得带着巡捕去小沙渡的住处抓人。周恩来接到潘汉年的通知，立即焚烧文件，并且在陈赓的帮助下伪装离开。向忠发赶到的时候，火盆的灰还烫手。没有抓到周恩来，向忠发又带着人去了瞿秋白的家，结果瞿家人去楼空。接连扑空，特务都怀疑向忠发是在戏弄他们。最后，向忠发把特务带到他唯一知道的秘密地点——中央阅文处。巡捕在这里抓捕了张唯一、张纪恩和夫人越霞。原以为是通知的人疏忽了，或者是他们自己大意了，后来才知道，他们就是房子的主人：张唯一扮演爹，张纪恩扮演儿子、越霞扮演媳妇。张纪恩与越霞后来成了真夫妻。张纪恩被判刑的罪名是“窝藏赤匪，隐而不报”，刑期为五年。

抓了人之后，敌人又在这里设陷阱，第二天又抓了前来联系的共产党员韩慧英。

值得庆幸的是，以前，阅文处既是看文件的地方，也是临时保存文件的地方。周恩来发现这个问题后，当即指示，阅文处不能存放文件，临时保存也不行，最好是每天清零。因此，几大木箱的文件前几天才被运走，结果敌人就来搜查了。韩慧英就是来取走文件的人。

向忠发几乎一问三不知，这让蒋介石非常失望。这一时期，蒋介石在江西围剿共产党并不顺畅，觉得杀掉共产党的头头，打击一下共产党的威风，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于是就下了令。但是，下令两三个小时后，又觉得草率了，于是再下令“暂缓枪决”，岂料向忠发已经被枪毙了。

有党史专家认为，向忠发被迅速枪毙，与淞沪警备司令熊式辉没有把他交给中统有极大关系。据说，熊式辉看不惯中统几爷子骄横的样子，所以不愿意将向忠发拿给他们去得意。可能是向忠发被捕后受到了惊吓，他甚至连关向应化名李世贞被关在龙华监狱这么重大的情报也没向敌人举报。

刑场上，向忠发一个劲地高喊：“我有重要情报给蒋主席，我有重要情报……”监斩官看不起这个尿湿了裤裆的叛徒，把手一挥，枪就响了。

向忠发尽管死了，但党史专家并没停止过思考：像向忠发这样素质的人，没有领导才能，没有坚定的信念，没有自己的政治主张，为何能够坐上中共中央领导的第一把交椅，这无疑和当时共产国际过分强调中共中央“领导干部成分工人化”有极大关系。那为什么当年的中国共产党那么听共产国际的话呢？原来，中共二大通过了《中国共产党加入第三国际决议案》，该议案的核心是确认“中国共产党为国际共产党之中国支部”。如此一说，大家肯定就明白了，中国共产党是国际共产党的一个支部，因此，下级能不听上级的指示吗？

（作者系重庆市江北区作协荣誉主席、重庆市作协会员）

编辑：贺兴梅 郭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