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文学|向一只麻雀致歉|刘椿山专栏

我家街对面的房子有些旧了，黛青色的屋顶，斑驳的墙体，呈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沧桑感。而这样的旧房子麻雀却很喜欢。傍晚或者清晨时分，屋顶上时常歇息着一大群麻雀，它们要么扑着翅膀，要么追逐着嬉戏打闹，要么独自梳理着羽毛，要么“叽叽喳喳”地聊天儿。有时候，那些麻雀也飞来停留在我的窗台上，转动着脑袋好奇地往我房间里张望，一旦发现里面有人，又扑扇着翅膀往对面的屋顶上飞去。

一个星期天的早上，睡梦中的我被一只麻雀吵醒了。我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来到窗前，轻轻地拉开窗帘。这时，一只麻雀“嗖”地一下，便从我的窗台飞到了对面的屋顶上。想来刚才吵醒我的麻雀应该就是它啦。但我不想和它计较什么，我也计较不到它什么。

我重新回到了床上，顺手取过枕头边上那本头天晚上没看完的杂志，认真地看了起来。就在我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那只麻雀又从对面的屋顶飞到了我的窗台上来，尾巴对着我，“叽叽”地叫个不停。我听得出来，它的叫声有些哀婉，像是在叫唤什么，又像是在寻找什么。它叫几声，又转过身来，往窗子里面瞅瞅，然后又跳着转过身过去，“叽叽”地叫几声。叫累了，就歇一歇，梳理一下翅膀下面的羽毛，抖抖身子，摆摆尾羽，再往里面瞅瞅，又叫几声。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生怕惊动了它。就在我起床穿衣的时候，它再次被我惊飞了。不过在我吃早餐的时候，它又飞了回来，站在我的窗台上，继续叫唤，直到我出门的时候也没有离开。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我从外面回来，那只麻雀还在我的窗台上叫唤。

我想去窗台边上看个究竟。

就在我要往窗台边上走去的时候，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前几天我在卧室阳台的防盗网上放了一张粘鼠板，为了引诱老鼠，我在粘鼠板的中央放了一些谷物，莫非有麻雀去偷吃上面的谷物，被粘住了？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心里为之一紧。

我来到窗台前，发现防盗网上的粘鼠板已经不见了，想来应该是粘住了什么。我趴在窗台上，踮起脚尖往外一看，却发现那张粘鼠板落在了卧室空调的外机上，一只麻雀被牢牢地粘在了上面，已经死去了。

果真如此。我一下子便懂了守候在我窗台上的那只麻雀。

我不知道那只被粘鼠板粘住的麻雀死了多久，但我知道，它的死，让窗台上的那只麻雀无比悲痛。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那只死去的麻雀连同粘鼠板一起取了回来，放在一个小小的纸盒里，埋在了小区的花坛里。我知道，我对不起那只活着的麻雀，但事已至此，我无能为力。

埋葬那只死去的麻雀的时候，我在猜想，两只麻雀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抑或是感情笃厚的夫妻？那只活着的麻雀又是怎样理解生与死的呢？但无论如何，它对那只死去的麻雀一定是非常有感情的，不然也不会那么痴痴地守在我的窗台上。

后来，窗台上的那只麻雀飞走了。我不知道它去了哪里，是否快乐，但我每每看到一大群麻雀在对面屋顶上歇息的时候，我总是希望从中找到它，真诚地向它道一声抱歉。

编辑：陈一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