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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文学|冬游雅安|宋扬专栏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2-11-25 15:12:47

(一)

“翠岭行云拥古镇,石桥跨水傍人家”,早就听说过雅安市“上里古镇”的美,初冬得见,果然与诸多商业气息过浓的古镇大为不同。

将入古镇景区。一块巨大的牌坊横跨“雅(安)上(里)”公路,在蓝天、白云、青山的映衬下气宇恢廓。

陇西河、磐安河宽不过十米,从邛崃山脉缓缓流下后,夹古镇而过。沿河建起一座座二层木楼。一男子在河边刷洗鞋子,柔柔水波一层一层漾开去。这是一幅乍一看极不协调,再细品却很生活化的图景——在家务劳作方面,谁说男子不如女?

古镇出尘又入世。拖拉机就停在景区的道路边。电线多得似蜘蛛网,穿过小河,接进河对岸的民居。也许通电之初,古镇的人并没有想到自己的家园日后会成为一处知名景点。而恰是这种融入百姓寻常生活的真实与随性,成就了一个因烟火庸常反倒不落俗套的古镇。不是周末,古镇客流量少。一对开餐馆的母女在铺子门口抹秋天晒干玉米棒子,一排一排玉米粒儿抹下来。她们面前的玉米粒儿已堆了满满一箩筐。在古镇,如此边务农边经商的人家不在少数,古镇对他们而言,既是生意,也是祖祖辈辈日复一日略显单调却有条不紊的生活。

河岸石径上,架起一溜画架、马扎。画板上的风景画还只是半成品,画画的人却不知哪里去了。不一会儿,出来一个女生,说她的同学们都还在午休——他们是从附近的成都、眉山、雅安城区过来写生的艺术生。上里古镇真是摄影家和绘画者的天堂。

古镇的桥,参差多态,各具神韵。只见一座高桥,距今已有二百七十多年的历史,桥下东西两端各有一行人道,桥上、桥下皆可通行,这让高桥堪称古代立交桥。另有一网红桥。在山泉流入古镇的入水口建起一座廊桥。廊桥之盖,非木非瓦,只以塑料紫藤萝花装饰。人行桥上,头顶千条万条紫丝绦,耳畔寒风阵阵拂身凉,顿觉怡然自得,仿佛那些紫藤萝花正幽幽吐芳,虽无香而自香。顾名思义,平水桥平铺水面,水中等距离立二石,作了桥墩。六块长约三米、宽约一米、厚达三十厘米的石板拼成桥面。桥面已不是平面,早已被踩成六个内凹的石槽。通过石桥可进古镇老街。平水桥与上游的拱桥一低一高;石桥与两岸民居石是石,木是木;桥默默静立着,平水桥下,河水日夜流淌;桥石为灰白色,两岸树木青绿中开始泛出微微的黄。桥、房、水、树错落出空间、质地、动静、颜色的层次。黄葛树粗长的枝丫伸到了河对岸,在它的荫蔽下,冬水中的跳墩桥别有一番韵味。“山色四时碧,溪光十里清。”清澈的水从一个个间距不过半米的石墩间流过,走在石墩上的人一步一跳,体验有惊无险的紧张与刺激——就算一不留神跌下水去,那仅能淹到脚踝的水也只是让人虚惊一场。流水中的树影、云影、屋影并不安静,摇曳成一幅抽象派图画,有一种失真而朦胧的美。

最具古风的非二仙桥莫属。“二仙”之渊源不可考。远看二仙桥,似拱着的一圈垂丝悬叶的绿环。那环空中一半,水中一半,空中是景,水中亦景,可谓无缝衔接,水天一色。如此美景的出现,当然要归功于桥下游几十米远的拦水石堤。从泉流到此处的水汇聚成一面绿色的大镜子,水镜把两岸的物什倒映得复印件一样逼真。水漫过石堤,在奇奇怪怪的天生石上叠出七七八八小瀑,激不起浪花飞溅,却也灵动优雅,仿佛正在被漂洗得一串串飞扬的白流苏。水塑石形,石头被瀑布经年冲刷,有的像蟾蜍,有的像乌鱼,有的像野鸭,有的像小兽,千态万状,惟妙惟肖。走到桥前才发现,除了桥面,整个二仙桥已让细竹、矮蒿、葎草裹了个严严实实。太久远了,桥的每道石缝里都已灌满生长生命的泥土。桥面石阶明显不与路面水平,人欲通过,上桥打滑,下桥前冲,上和下都得留意脚下。历经两百余年风雨,岁月和来来往往的脚板已经把原本四四方方的每一级台阶都磨成了坡度不小的梯形。

“蝉声驿路秋山里”,和上里古镇一样苍老的茶马古道在青苔遍布的石板上蜿蜒。古驿旁,一茶舍门口的对联颇值得玩味——“上上里请上里坐,品品茶请品茶语。”悠游至此,“罗山秀色因心近”,不入里要一杯品级好茶,简直对不起远处青山和眼前对联的美妙意境。

有的民居已经破败废弃。上里古镇曾是川剧发源地之一,而今,古戏台仍在,却早已人去楼空。只有戏台两侧的对联无言述说着川剧经典剧目《陈姑赶潘》和《肖方杀船》当年的精彩与辉煌——“陈姑赶潘正出彩劝老哥哥不忙回去,肖方杀船更叫绝看面娃娃就要出来。”枫柳参天,通体皱苍,但它们斑驳的树身依然枝繁叶茂。古镇若是,有的事物已经或正在消失,有的却依然顽强抵挡着时间的收割。也有新生事物正出现在这个百年古镇,就像新修的柏油大道通进了村庄,就像乡村公交车奔跑在乡村公路上,就像一拨一拨如我般渴望返璞归真的都市人来这里谛听历史的跫跫足音,感受一个古镇的古韵与新生。

(二)

从成都市区向西至雅安市名山区,平原渐次隆起为丘。蒙顶山遥遥在望,那便是茶的原乡。

古人有诗云:“茗香飘逸两千年,举头烟雨蒙顶山。”天地相合,以降甘露。“西蜀漏天,中心蒙山,雨雾蒙沫”,是为天时;蒙顶山的海拔恰在世界公认的好茶必须所在海拔值的范围内,是为地利;《四川通志》载:公元前53—50年,雅安人吴理真开人工驯化野生茶树之先河,是为人和。蒙顶山得天时、地利、人和,遂成世界茶文明发祥地、世界茶文化发源地、世界茶文化圣山。

虽历千年而无丝毫老者暮态,蒙顶山如不老的女子,年年叶发,叶发年年。她伫立在名山县城以西,默默眺望东方的桑梓炊烟、城市变迁,不知不觉中,她也成了人们眼中的风景。

出名山城区,不过十几分钟车程,即可上到蒙顶山山顶。“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蒙顶山动静相宜,进可入市,退可出世,离尘不离城,兼具不可多得的经济、文化与旅游价值。

通过无人机俯瞰,蒙顶山茶林似海,一条条林间绿道如萦带轻舞。山下地势较为平坦的地方,茶畦横平竖直,成行成排。散布的桂花树如绿宝石镶嵌在茶林中,与茶畦构成点线相谐的图画;浅丘上,弧形茶畦如大地的指纹,呈螺旋状上升。那些丘陵,因茶畦装点,又有了太极的意味,似乎在把天地阴阳的道学无声诉说。

蒙顶山与峨眉山、青城山并称蜀中三大历史名山。蒙顶山之胜,在山在茶。蒙顶山是世界茶人寻根之圣地,山中古雅清丽,奇异清幽,但它的幽,不是青城后山那种遮天蔽日不见阳光的昏暗,蒙顶山的每一棵茶树都能得到阳光雨露的呵护。在蒙顶山,仰则天风高唱,俯则羌水(青衣江)环流。远眺,四川六座名山——西岭雪山、峨眉山、瓦屋山、周公山、四姑娘山、夹金山依稀可见,难怪古人感叹“此乃蒙山大概,非名山乎?”蒙顶山山顶有上清、菱角、毗罗、井泉、甘露五峰,内有“皇茶园”。灵根出仙叶,“皇茶园”内仅有贡茶树七株,均高不过一米,不长不灭,堪称奇迹。据有文字记载的资料证明:它们正是世界茶叶的祖先。茶圣陆羽在《茶经》中写道:“唐朝四十三州郡产茶,雅安、芦山郡上列贡茶。”仅此一句而已。明代诗人、政治家黎阳王对此颇为不平,怨嗔“若教陆羽持公论,应是人间第一茶。”他对陆羽所撰《茶经》竟然对历史悠久的茶之圣山——蒙顶山着墨不多大为不解。蒙顶山茶令无数文人骚客入迷,白居易、郑谷、文同分别留下“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蒙顶茶畦千点露,浣花笺纸一溪春”“蜀土茶称圣,蒙山味独珍”的妙句,他们大概真信服了前人“名山之美美于蒙,蒙又美之,上清风茶园七株又美之”的论断。

近些年,来自世界各地的茶人在蒙顶山举行各种形式的品茶会。仪式感是对一片茶叶最好的尊重。蒙顶山茶人独创刚柔相济的“龙行十八式”献茶技艺。女茶师身姿曼妙,男茶师翩若游龙。或“亢龙有悔”或“飞龙在天”,一招一式,极具视觉美感。

自茶诞生后,中华民族浩浩荡荡的文明画卷中,始终有茶浓墨重彩的一笔。如今,雅安茶人对茶别具匠心地再创造,工艺茶、装饰茶、纪念茶、体验茶等各种新式茶产品层出不穷,一片叶子幻化的创意世界托起了一个产茶大市“乡村振兴”、全民富裕的希望。

川藏铁路第一城——雅安是茶叶的生发地。从名山“茶马司”到蒙顶山“天梯古道”……茶马古道蜿蜒于横断山脉和喜马拉雅山脉的崇山峻岭之中,并没有在历史的荒芜杂草中漫漶消失。川藏茶马古道蒙顶山段,也是茶马古道申报世界“非遗”的核心区之一。茶,亦为青藏高原人“旦暮不可暂缺”的生命之饮。悠悠茶马道,浓浓民族情。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保障边销茶供应被确定为一项必须长期坚持的民族政策,蒙顶山茶作为“民生茶”“团结茶”的意义进一步得到强化。以蒙顶山为轴心,雅安市茶叶种植面积已从最初的七株扩容至百万亩。未来可期,蒙顶山茶正积极融入国家“一带一路”建设,借力中欧班列、跨境电子商务,远销海外。千秋蒙顶一叶茶,茶香从此远天下。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协会员)

编辑:王耀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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