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文学|父亲的破“夹克”|何志坚专栏

作者简介：何志坚，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于《散文诗》《五月风》《新民晚报》等报刊，曾获首届“希望杯〞全国文艺作品大赛一等奖。

今天气温又下降了，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冷。父亲一大早便赶上来了，给我买了饺子，是我最爱吃的韭菜和玉米馅儿。

早上精神稍微好一点，我爬起来用电炖锅熬了绵乎乎的白粥。

父亲今天穿了一件旧得发白的蓝色夹克，是几十年前单位发的。夹克非常的单薄，说不清是什么料子，可能就是现在说的涤纶吧，摸上去滑滑的、冰冰的，只有薄薄的两层。夹克已经旧得不成样子了，但父亲仍然舍不得丢。我心疼父亲，每次说要给他买一件羊绒衫，都被他决然拒绝了，他总说：“花这些冤枉钱干嘛？我不冷。”

见我一脸质疑的表情，父亲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他当年老掉牙的“光荣史”，什么大雪纷飞时节也不穿鞋子，赤脚从冰面走过，什么腊月寒冬也只穿一件背心，连衬衫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棉袄了！其实我相信父亲说的过去确实是真的，但并不是因为他不怕冷，而是因为从小家境贫寒，锻造了他坚毅耐寒、吃苦耐劳的品格。但现在他毕竟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以前。像前段时间天气酷冷，我见他冷得缩在厨房里来回地走动，把双手搓来搓去，还放在炉边烤火取暖。

父亲是勤俭朴素惯了的，可能是出身贫寒的缘故吧。即使是很多年前奶奶给他打过补丁的衣服，他也舍不得丢掉。他平日里穿的衬衫裤子都不知道破了多少个洞了，但他还是留着继续穿。

老人家身上唯一值钱的衣服大概就是弟弟送给他的一件羽绒服，还有就是十几年前生日时我送给他的一件羊毛衫。他还总是舍不得穿，把这两件衣服当宝贝似的。只有逢年过节时，他才会穿出来“嘚瑟”一下，一脸自豪，仿佛在向世人“炫耀”他儿子和闺女多孝顺似的。只有我们做子女的心里明白，其实相比父亲为我们做的，这点根本微不足道。

记得我刚参加工作时，老是爱买衣服，柜子都放不下了，但还是忍不住剁手。父亲常常会批评我，似乎也谈不上批评吧，只是一种苦口婆心的劝诫和训导。

“志坚啊，你的钱要省点花啊。实在需要用的东西才买，不需要的尽量不要买。你身体弱，要给自己攒点钱，否则以后年纪大了或者有个大病有个灾什么的，你可怎么办呢？父母可照顾不了你一辈子呢。”

其实我当时挺不理解的。不就是买几件衣服嘛，还要给我上纲上线的，有那么严重吗？

然而现在的我，终于明白了当日父亲的“逆耳忠言”。勤俭节约是我们中国人的传统美德，父亲常教育我们“静以修身，俭以养德”，而且他以身作则，时刻用实际行动践行着艰苦朴素。

现在看那宽大的“夹克”松松垮垮地挂在父亲身上，似乎他整个佝偻的身子都被围困在“夹克”中，很不合体，越发显得父亲瘦弱单薄，很难想象他年轻时曾也是个健美壮硕的男子。

我努力想从这件跟随父亲多年的“夹克”，去寻找年轻的父亲。那时候的他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笔直的腰杆，身形矫健、健步如飞。

可如今的父亲，由于长年的操劳，脸又黑又瘦，布满皱纹和老人斑，头发已花白，整个身子佝偻得像一张弓。

看着苍老憔悴的父亲，我的心里像刀割一样疼，鼻子发酸，眼里潮潮的……父亲把他的所有都给了我和弟弟。

记得过年时，父亲知道我已经好多年没买过新衣服了，还特意给我发了个大红包，让我喜欢什么就买，不用省钱。其实我很清楚父亲这样做的目的，他是想让长年被病魔与苦难折磨的女儿心情好一点。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让我想起自己读卫校的时候，我特别节省，有时候一顿只吃两份青菜，不吃肉。因为我特别要强，不想多花家里的钱。然而父亲并不高兴，他每次来学校见我瘦骨伶仃的样子，总是心疼的不得了，反复交代我吃的绝对不能省，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说家里的条件还可以的，他有钱。我知道他又说谎，全世界都晓得我有个最寒碜的父亲，穿的都是打补丁的衣服，但他仍然想把最好的都给我，尽他的所能。

只要看我心情和身体好一点，父亲就高兴的不得了，像今天他看见我能自己爬起来熬粥了，写满愁容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那额上饱经风霜的皱纹似乎在这一瞬间舒展开来，一双眼睛早已眯成了弯弯的月牙。

我强忍住要流出来的眼泪，大口大口的把粥和饺子往嘴里塞。看见父亲在旁边乐呵呵的笑，我突然觉得很欣慰。多么希望我永远只看见父亲的笑容。我想，就算为了深爱我的父亲，我也要努力好起来！

编辑：邓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