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文学|雪花温暖的流年|李庆林专栏

小时候的冬天，要是不下雪，就像一幕幕黑白电影。我穿母亲亲手缝制的藏蓝色棉袄，姐姐穿红色。跟在姐姐身后一起去捡煤球，姐姐宛如这部“黑白电影”里唯一的红玫瑰。要是下雪了，满世界变成了白色童话。姐姐牵着我，走很远，在大院俱乐部门前买一串火红的冰糖葫芦，你一口，我一口，姐姐笑着帮我擦嘴……

捡拾到筐里的煤球，其实是附近锅炉房燃烧过的煤块或煤渣。锅炉工人用大铁铲从炉腔中掏出，装入架子车运到空地倒下，继而堆放在那里，宛如黑色的煤山，在白雪覆盖下，闪着一丝一丝煤光。因为它们没有被充分燃烧完，我和姐姐以及许多同龄小朋友就拿着小筐子去捡，捡回家后，放进铁皮炉，依然能闪烁火光。

小时候家里住平房，有很大的院落。每次去捡煤球前，母亲都要看看我是不是穿了她亲手制作的棉鞋，也帮姐姐系紧围巾。临出门，母亲总会喊一句：“小梅带好弟弟，别让他瞎疯乱跑！”姐姐就会笑嘻嘻拍拍我的头，说：“听见了没？妈不许你乱跑！”

又一场雪，和姐姐走进白色的“童话天地”，我非常兴奋，不由自主跑了起来。一个踉跄，我摔趴下了，姐姐大笑着过来拉我的手。我有些生气地不让她拉，嘴里喊：“姐，筐子摔出去了！”

捡完煤球回到家，雪越下越大，跟大哥二哥和姐姐堆起半人高的雪人，将母亲的红围巾围在雪人脖子上。零下十几度的天气，父亲母亲一起用平板车拉煤御冬，他们的手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皲裂。

那个公用水池周边，成了我们一些小孩滑冰的乐园。总有人四仰八叉滑倒，笑声穿过冷峻而清澈的天空。大人们洗菜时，都紧皱眉头：这些熊孩子，把水池边浇上水冻成冰，滑死人呐！整个大院年纪最长的吴爷爷踉跄着路经水池，扬起手中的杨木拐杖，大喝一声：“都给我回家去！”吓得我们四处逃散。继而各自藏于某个角落，看吴爷爷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只喷灯，“嘭”一声响，火苗熊熊。吴爷爷太厉害了，硬生生用喷灯烤化了冰层……

那个冬天异常寒冷。母亲把我包得严严实实，拉着我站在大院门口，站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天上开始纷纷扬扬飘起雪花，我兴奋地喊：“妈，下雪了！”母亲却一个箭步冲向前，去迎接当兵的大哥从部队归来。大哥身着军大衣，帅气极了！第二天，全家人出动，去照相馆合影，我跟二哥和姐姐抢着站在大哥身边，大哥索性抱起了我，全家人呵呵呵直乐。从照相馆出来，眼前是一大片晶莹世界。那场雪美美地下了一夜，踩在厚厚的积雪上，我跟两个哥哥和姐姐打起了雪仗……

后来，我长大了。上大学放寒假时，极其兴奋地往家赶。离大院门口还有很远，我就看见围着围巾的母亲站在寒冬里迎接我，像当年迎接大哥一样。我的眼泪不由自主掉了下来，我跑过去，捂住母亲双手，我说：“妈，把你冻坏了吧……”

再后来，我成家了。那年冬天全国各地都在下雪，南方出现了雪灾。我们这里下了一星期雪。刚好遇到父亲母亲乔迁，二哥和姐姐从外地赶回来帮着搬家。在这冰天雪地里，我们陪着父亲母亲告别了平房大院，搬到了新楼房，宽敞明亮，父亲母亲乐得合不拢嘴。母亲执意要我们陪她回平房看看。在银色的雪国世界，母亲轻轻哼唱着小调，并和我们一起目睹了大院围墙上一团圆圆的蘑菇雪球。二哥找来一根棍子，“噗”一声捅落了那只“蘑菇”，母亲和我们都笑起来。回去的路上，我不时回头看看……

（作者系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王耀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