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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凤国专栏丨最是乡愁别样浓(2)裁新衣

作者:孙凤国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2-12-07 15:11:48

收到初中学校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父亲带我去找“小裁缝”做衣服。在这之前,除了母亲做的棉袄棉裤,我从没穿过新衣服,都是捡小姨和小舅穿剩下的,同学们笑话我:一会是男生,一会是女生。

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紧紧搂住父亲的腰,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用兴奋中略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问了一路:“是真的吗?”

每问一次,父亲就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回答一次,我的内心也就满足一次。这一问一答间,幸福满足填满了整条路。

我还没在幸福中回过味来,就已经到了裁缝店。

父亲推开门,我见到了他口中的“小裁缝”:他正坐在一台缝纫机前面,认真地做着衣服,随着脚下的缝纫机踏板被有节奏地踩动,缝纫针在裁剪好的布料上飞速游走,一如蛟龙入海。

见有人来,裁缝师傅停下了手上的活计,父亲赶紧把我领到他的面前,说明来意。

裁缝师傅说,这是个大喜事,山里出来一趟不容易,先给你家公子做。

说完,他离开椅子站起来。我才发现,他的一条腿有些跛,身高和我这个刚小学毕业的学生差不多,年龄却比我父亲大许多,原来父母口中的“小裁缝”不是年龄小,而是身材小。

他把缝纫机上还没有完成的衣服小心地放到一边后,为我选了一块布料,把挂在脖子上的软尺取下来,测量我的身体,然后用一个小小的白色薄片在布料上做着记号。之后,他拿过一把大剪刀,胸有成竹地裁剪起来。

趁这个功夫,我打量着店里的摆设:十几平方米的空间内,满满当当地堆砌着各种物品,靠一侧墙上放着一台缝纫机和一个操作台,在另一侧,摆满了各种颜色的布料,进门两侧各有两个大衣架,上面放着制作好的衣服,每件衣服下面都缝着一块小小的布条,布条上写着主人的号码,最里面是另一扇门,门后面就是裁缝的家。

父亲怕打扰到裁缝,见他裁剪完布料,放到缝纫机上加工时,才敢和他搭话。从他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我得知裁缝那条腿是小儿麻痹留下的后遗症。十来岁时,一个当裁缝的亲戚见他可怜,教会了他谋生的手艺。他十来岁刚入这行时,大家就爱怜地叫他“小裁缝”,几十年来,即使他结婚生子,称谓却从未改变。

我听着他俩的交谈,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缝纫机上的那块布料,心里盼望着尽快完工,想象着新衣服穿到身上后的情景,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待到父亲把我推醒,衣服已经做好。我赶紧接过衣服,试了试,却皱起了眉头。裁缝师傅见我的表情,摸了摸我的脑袋,说:“这件布料结实,你能穿好几年呢,就给你做大了一点。”

得知我是以全镇第一名的身份考上的初中,裁缝师傅少收了父亲一元钱,说是给我买文具用。

回家的路上,父亲高兴地说,期中考试全级前三的话,再带我来做一身衣服。

后来的几年间,我又来过这家裁缝店几次。慢慢熟悉后,才知他最厉害的地方不是做衣服,是翻新衣服。以前的衣料两面是一个颜色,有的衣服穿几年后,衣领、袖口、裤脚处磨损严重,扔了可惜。裁缝师傅就会根据衣服磨损的程度进行翻新,反正面调换,袖子、裤脚方向调换,这些仅在他的口中提起过,我却没能看到。他向我讲这些时,眼睛里流出柔软的目光,半是羡慕半是怀旧地讲:你们这一代的日子比我们那一代幸福多了。

上高中后,衣服料子突然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服装的样式也让人眼花缭乱,我到裁缝店的次数越来越少。考上大学后,我更是再也没去过裁缝店。几年前,路过裁缝店,想重拾旧日的美好,不想铁将军把门,已不再营业,听邻居们讲“小裁缝”早搬到城里跟儿子享福去了。

我经常在闲暇的时光里怀念那个裁缝店,怀念那给我带来温暖的地方,怀念那份用店养着家,又用家守着店的美好。从懵懂少年到白发老年,裁缝的头一低一抬间,几十年的时光倏忽而过,不知他是否依然在世,如果他看到现在的生活,又会有什么样的感想。


编辑:孙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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