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月亮

童蒙稚子即熟诵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及至年少，喜欢苏东坡“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浪漫豪放；多愁善感的青春季节，为李后主“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的凄婉忧苦而伤怀。自古以来，吟咏月亮的诗词歌赋灿若星辰、不胜枚举，月亮在中国人的心中圣洁高远、意蕴悠长，她寄托着相思、承载着乡情、流淌着岁月。美丽的月亮，不仅在唐诗宋词里徘徊，也在每个中国人的心里流连。

我的月亮在哪里呢？时光如月光，日日空流淌。年岁复年月，华发已沧桑。漂泊几十载，乡思犹断肠。我想，明月若是有情，一定会怪我将她遗忘。那个曾经在乡村茅舍前透过高大的树木枝叶洒下的斑驳月光中，和小伙伴们玩游戏的孩童哪去了？那个曾经在乡村寂静的夜晚，踏着草尖上的露珠，在田间小路上对月高歌的少年哪去了？

光阴荏苒、流年似水，当年那个喜欢徜徉在乡村如水的月光下，望月抒怀空惆怅、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早已湮没在城市灯红酒绿的繁华中，为了生活经年辛苦奔波，被几两碎银和坎坷岁月催白了双鬓。有多久没好好遥看那轮夜夜相陪的明月了？有多久没有和月亮窃窃私语了？有多久没有沐浴流泻的月华清辉了？

“城市的夜晚霓虹灯璀璨，点亮黑暗赶不走孤单……”就像歌里唱的那样，身居闹市，在灯火通明的夜晚，孤独的心却再也找不到明月倾诉心事，在千万盏辉煌闪烁的不夜城中，我和月亮早已疏离得太久太久了。

明月清风、雾霭流岚、风飞雪舞，这些大自然赐予的美景佳境，最适合在乡村田野、高山大川去领略欣赏，而我的月亮，也只能是在故乡、在梦里了。“月亮走，我也走，我到河边洗洗手，蚂虾小鱼咬我手”，这是我们小时候面对着圆圆的月亮最爱唱的儿歌，年幼时在明亮的月光下玩耍，感觉走到哪里，月亮都会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真是太神奇了。

童年时光最喜欢的当然是过节了，关于月亮的隆重节日都是孩子们非常期盼的，正月十五元宵节，我们最开心的是可以挑灯玩火，这也是一年中大人极少的不会反对孩子“玩火”的日子。那时家穷没钱买灯笼，我就自己动手制作花灯，然后和伙伴们找一些大人不能刷锅的高粱穗刷子，在月光下提着灯笼跑到田野里，用绳子拴上刷子点着火，抡开膀子使劲甩动，看那火光在月色中一圈圈地闪烁飞舞，照亮童年绚丽多彩的缤纷梦境。中秋佳节的月亮是一年中最大最圆最亮的，而我们最期待的却是可以有月饼、糕点、苹果、梨子等好吃的，那时中秋节每家都要做一种糖饼，老家叫“糖火食”，这些美食对于乡村孩子来说无异于饕餮盛宴，足够开心好一阵子的了。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寂静的村庄，广袤的原野，一轮明亮的圆月高悬夜空，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无声地洒向大地。小村静谧安详地卧在月色中，仿如一幅水墨画卷，偶尔几声远远的狗叫，也似乎有些柴门闻犬吠的诗意，月光下的世界是那么明亮辽远而又朦胧缥缈，如梦似幻、恍若仙境。这样的夜晚，我喜欢独自徜徉于村边的小路，感受那种“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的唯美意境。在月光下漫步，独自想着心事，默默地思念着心里偷偷喜欢的姑娘，对着月亮倾诉无尽的相思，“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随月华流照君”，就让月亮带去我的思念和问候吧。这是我心中最美的月亮。

乡村岁月，每至月圆之夜总是让人有几分莫名的兴奋，仿佛不愿错过这难得的夜晚、不愿浪费这大好月光。我和诗人表哥来到村后干净的麦场上，放开嗓子唱起歌，《在那遥远的地方》《十五的月亮》《草原夜色美》……嘹亮的歌声在夜空中飘扬，引来了小河那边邻村孩子们的欢呼雀跃，给平静的乡村之夜带来几分快乐的浪花。关于月亮的歌多如繁星，最能打动我的却是那首《月亮之歌》：“当我躺在妈妈怀里的时候，常对着月亮甜甜地笑，它是我的好朋友，不管心里有多烦恼，只要月光照在我身上，心儿像白云静静地飘啊飘……”这梦一样的旋律，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总会勾起我对如烟往事的无限怀恋。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这亘古之问、千年之叹，道出了人们面对浩然长天、皎皎孤月时那种无限神往的眷恋之情吧！月是故乡明，水是故乡甜。走过多少沧桑岁月，看过多少世间繁华、世事变迁，站在远方的水岸遥遥地回眸，故乡的那一轮明月啊，依然像个痴情的恋人，任时光匆匆，依然深情几许，永远不变地在那里等着我。浮光掠影，岁月含香，曾经鲜衣怒马少年时的美好时光一去不复返了，纵使我心向明月，奈何此身不由我，一程山水一芳华，明月与我两牵挂。

（作者系蚌埠市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郭羽 贺兴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