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年

在我家，父亲是主角，母亲则充当配角。庄稼如何种，下一季如何安排，都是父亲说了算。只有到了过年时，母亲和父亲的角色才会互换。母亲一跃成为家里的主角，她颇有些得意之色。一年中最后的压轴戏由母亲主演，怎能不得意？在我的记忆中，年是属于母亲的。

进了腊月门，母亲就开始准备过年的各种美食。吃过了腊八粥，腌过了腊八蒜，家里开始每天氤氲在年的香味中。先是一场盛大的“蒸事”，蒸馒头，蒸花卷，蒸包子，蒸饼子，蒸年糕。母亲逐一做下来，很是得心应手。她身材瘦小，平日里干农活不行，父亲有时嫌她笨手笨脚，索性不让她干了。邻居赵大娘五大三粗，干起农活来比男人还强，母亲被她比得有些惭愧。而过年的时候，母亲终于找到“施展才华”的舞台了，她的脸上总是洋溢着成就感。我说：“妈，你蒸的馒头真好看，花馒头像花开了，鱼馒头活灵活现，刺猬馒头胖嘟嘟的！”母亲听了我的夸赞，顿时眉开眼笑。“蒸事”完毕，别的美食逐次登场。磨豆腐，灌香肠，杀鸡宰鸭，炖猪肉，每天都有美食可吃。

这时候，父亲总是在一旁看着，像是在欣赏母亲的“创作”。母亲有时指挥他烧火或者添水，不过一般情况下，她会由着父亲在一旁闲着。父亲忙碌了一年，是该歇一歇了。不仅如此，吃饭时母亲还会给父亲倒上点小酒，让他就着刚出锅的美食享受一番。父亲抿着酒，细嚼着香肠，夸母亲的厨艺好。母亲听了，笑得眉眼弯弯，脸上的表情那么幸福。一年中，她在过年这件事上可以拿大主意，这场压轴戏，她必定要唱好。

除了准备美食，母亲还要买各种各样的年货。晚上，灯很昏暗，母亲在灯下仔细盘点家底。一年的收入有多少，留多少钱准备开春用，留多少钱给我们当学费，还要在银行里存点钱以备不时之需。一番打算之后，剩下的钱可以买年货了。家里用的家什哪些该换新的了，过年的吃食还差多少，一家人的新衣服花多少钱，这些母亲都要精打细算。母亲常说一句话，吃饭穿衣论家当，意思是有多少钱就要过多少钱的日子。她很会打算，尽量把每一分钱都用得恰到好处——让每一分钱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是她的拿手好戏。手握“财政大权”，母亲底气十足。她的“主角”地位，充分体现出来。我和妹妹想买啥，父亲会说：“问你妈去，她说了算！”

过年时，亲戚之间要走动，人情往来必不可少。哪家的孩子要给压岁钱，给多少，母亲都早早计划出来。要去哪个长辈家走亲戚，买什么礼物，她也会提前安排出来。母亲娘家的亲戚，以及父亲这边的亲戚，她总能做到一碗水端平。有时母亲会跟父亲商量一些事该咋处理，父亲总是说：“这些事你说了算，我听你的。”父亲的信任，让母亲特别欣慰。处理这些人情之事，母亲总能做到滴水不漏，让所有的亲戚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在年的舞台上，母亲发挥出她所有的聪明才智，成为生活的“最佳女主角”。母亲对待年的态度，对待生活的态度，也深深影响了我们姐妹。多年来，母亲把年过得丰盈圆满，也把日子过得丰盈圆满。

（作者单位：河北省保定市满城区满城镇中学）

编辑：汪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