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文学|慢炖年味儿|王国梁专栏

在我的印象中，所谓的“年味儿”，首先是来自嗅觉的，其次才是其引申出来的习俗、风情、风貌等等。

年前，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过年的美食。杀鸡宰鸭，杀羊宰鹅，炖肉的香味儿不时就飘出来，惹得人流下一大串口水。我小时候觉得，年味儿是香的，而且是肉香。杀宰炖煮的高潮是杀年猪，杀年猪简直极具仪式感，让人觉得年味儿一下子浓得化不开了。杀过年猪以后，猪头、猪肝、猪肺、猪心、猪肚、猪腰子等等，要一股脑放在大铁锅里炖，通常要炖上小半天呢。年味儿就在这细煮慢炖中，浓到了极致。

记忆中，父亲总是一大早就起来收拾猪头、猪肝之类的东西。我还没有起床，就闻到猪毛被烧焦的味道。我伸长脖子，看到父亲正拎着一只大猪头。他正用火钳子烫猪头上的猪毛，一边烫，一边招呼我：“快起床了，今儿咱大炖猪肉，中午炖上，到晚上就能吃了！”我一骨碌爬起来，穿好衣服，忙着给父亲打下手。平日里粗手粗脚的父亲，显得格外有耐心，他一点点收拾着，每一样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最后还要把猪头、猪肝之类的在开水里过一遍。一切准备妥当，开始炖了。

灶膛里的火正旺，母亲已经把水烧开了，大铁锅里的水翻滚出白浪。父亲把各种调料放好，把猪头、猪肝、猪心等一样样放到大铁锅里。那口硕大的锅，立即被填满了。盖上锅盖，大火很快把锅烧开。然后开始小火慢炖，这个慢炖的过程，真是慢呢，大概从中午要一直炖到傍晚。父亲说猪头不容易熟，要火候够了才行。炖肉可不能着急，火太大了味道会打折扣。慢慢炖，等猪肉一点点熟起来，等各种调料一点点渗透到猪肉里，就像享受年味儿一般，要慢慢酝酿，酝酿到浓稠，那样味道才足够醇厚。

细火不急不缓地烧着，锅里的食物慢慢煮着。一会儿功夫，有香味儿钻了出来。我很纳闷，明明里面的猪肉还没有熟，为什么这么香呢？我小时候总想象着，大铁锅里面的香味儿，就像炼丹炉里的孙猴子一样，不甘寂寞，冲撞而出，跑出来就大闹天宫。可不就是嘛，那香味儿满屋子都是，飘到院子里，飘到街上。路过的邻居在门口吆喝一声：“今儿炖肉呢？”那香味儿太诱人了，馋得我口水横流。闻得到香味儿，却吃不上，真够折磨人的。

锅里的肉慢炖着，能听到细微的“咕嘟咕嘟”的声响。慢炖年味儿，里面需加入一碗耐心，两碗安静。真的不能心急，要在时间的文火中慢炖。一分钟，五分钟，半小时，一小时……锅里面的肉在慢慢变软，汤汁的香味渐渐融入其中，肉的味道越来越香。那种香味儿，就是年味儿，浓郁，醇厚。

香味越来越浓，我咽着口水，忍不住问父亲：“爸，快熟了吗？”父亲笑眯眯地说：“不着急！”我很希望他能够打开锅盖看一下，让香味更猛烈地扑面而来，让我狠狠地闻一闻。

终于，父亲掀开锅盖。浓香的热气腾了满屋子，我的口水又一次在嘴巴里汪洋。父亲观察了一番，心满意足地说：“熟了！”然后，他拿出一只碗，用筷子夹了一点肉，让我先尝尝。我顾不得刚出锅的肉烫嘴，一口咬上去，那个香啊，真的是年的味道！

（作者系河北省保定市满城区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副局长）

编辑：邓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