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年饭香

大年三十，一家人欢聚一堂，吃上一顿可口的团圆饭，实是一件温馨幸福的事。20世纪六七十年代，我还是个孩子，那时食物匮乏，团年饭成为了我们孩子一年中最渴盼的一顿饭。

那时的年夜饭都是用土灶柴火烧的。厨房里，土灶台上放几口被母亲擦洗得黑光锃亮的大铁锅，厨具也大多是自家手工制成的：洗碗擦是丝瓜瓤，筲箕是竹编的，碗刷也是粗竹锯断一节后将下端劈开而成，另外还有杉木甑、竹蒸笼……用现在时兴的话来说，制作原材料都是绿色纯天然的。

烧年夜饭的柴草来自山里。我的父亲虽然是铁匠，却也喜爱柴木。那时在我家屋后的公路上，时常有山里人赶着骡马板车拖柴木来卖，父亲有时便会将几板车柴木全买下。有一年秋天，我放学回家，看到禾场堆满了枝子柴，那些栎树什么的，叶子红得像绯红的晚霞，很是喜人。我回屋一放下书包便来爬柴堆，欢快地攀上跳下，满鼻子充盈的都是清新的木香气。父亲母亲则在一旁忙碌着，砍柴码放，他们在准备过年用的柴火。

还记得那一年用栎木柴烧制的团年饭。除夕一大早，母亲就起床忙活开来，她将平时收藏的木甑、蒸笼格搬出来，用清水精心地洗净。食材则摆放在灶台上，一碗碗菜整好入蒸笼。先用木甑蒸饭，那木甑是杉树做的，木质硬朗，花纹美丽。母亲在锅里加水，搁放盛土鸡的大土钵，然后将木甑扣上去。祖母在灶口添柴把火，干燥的栎木在灶膛里扯动火苗，烧得呼呼直响。整个厨室里飘荡着水蒸汽、栎木和饭菜的香气，年味儿就盈溢在那样的香气里。

开饭了，一家人围着大方桌而坐。大方桌是松木做的，木质花纹光亮怡人。它的节疤处呈褐黑色，我总喜欢用手去摸那里，特别平滑光洁，想到它的结实，嗅着松木香，我心里格外舒服。

团圆饭上的菜肴，最诱人的是蒸土鸡。整只鸡看起来黄亮亮的，用筷子撕开鸡肉，里面却是白白嫩嫩的，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鸡肉入口软爽，鲜香齿颊，我们大快朵颐。最好吃的鸡大腿，祖母夹给了我们，我们却要让给祖母，在这样推来让去中，最后的结果是最小的弟弟妹妹各得一个。祖母只吃了土钵底淋了鸡油的藕块，她却说这样的藕块粉糯味美。

杉木甑蒸的米饭也格外好吃，这得归功于母亲的精心制作，上面蒸了肉的油流下去，杉木清香的渗入，那饭便非常可口。吃着那样热腾腾、香喷喷的米饭，你会觉得日子都格外香甜。

随着时代的发展，现在即使在农村，大家做饭也多用电和液化气了，很少有人烧柴草做饭了。但有些农家乐餐馆，为了招徕顾客，往往也设置柴火灶台。我是一个爱旅游的人，每到一个地方，总要寻一家有柴锅的农家乐餐馆去就餐。吃着那样带木香的柴薪做出的饭菜，想起当年充溢木香的团年饭，想到勤劳质朴的父母、慈爱的祖母，以及一家人之间的温情，我便觉得饭菜分外香。

（作者系湖北省作协会员）

编辑：邓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