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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文学·马雪芳专栏|母亲的“元宵”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3-02-05 13:16:38

作者简介:马雪芳,江苏省常熟昆承湖外国语学校美好教育研究院执行院长,中学高级教师,常熟市学术带头人、苏州市语文学科带头人、江苏省学习之星,上海市《快乐学习报》特聘执行主编、河南省《教育信息化论坛》特聘编辑,长期致力于小学生阅读、作文研究,出版专著四部,在全国各地教育报刊发表教育散文、教育教学论文千余篇。


元宵佳节即将来临,思绪不禁切换到了50多年前小时候过元宵节的情景上去,真是感慨万千。

小时候也过元宵节的,却家境困难,别说肉馅汤圆,就是豆沙馅汤圆也难得吃到。然而,在我的印象里,母亲没有让全家少过一次元宵节。真正像样的汤圆吃不到,勤劳、手巧的母亲却自有办法,做出她独创的“汤圆”来,让一家子其乐融融地过个元宵节。

队上的水稻收获后,就把大部分金灿灿的谷子上交给国家,一小部分谷子去镇上的碾米厂碾了米按每户人头分米。米分到家后,母亲就花几个晚上的时间把米用圆筛“哗哗哗”地筛一遍。队上分来的白米好好的,母亲为什么要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很费力地筛呢?直到我长大后才知道,母亲筛米不是没有道理的。她每筛一次米,就能筛下一层粞来。这粞就是米屑,放在自家的小石磨上一磨,就成了白花花的粞粉。粞粉可以摊粞粉面衣,可以做粞粉饼,也是一家人主食的一部分。如果母亲不筛米,这些米屑就在后河的水栈上淘米时很可惜地被淘掉了。你不要小看母亲用几个晚上的时间筛米,到最后可累计收获一共30多斤米屑呢!这30多斤米屑可是30多斤金贵的粮食呢!

母亲把磨好的30多斤粞粉装在一只厚布袋子里。有时母亲发现早上或晚上煮的粥太稀了,不要紧,她就解开粞粉袋子,抓出两把三把粞粉投放在稀粥里,用一双水竹长筷子顺时针搅动一阵。往灶膛里续一把稻柴,本来稀得几乎不能吃的粥这时就变得浓稠了。如果再往里面加两汤匙菜油,放一点盐,就成了一道美味的主食。这粥不但有菜油的清香,还带点鲜味。难怪我当时人虽小,但母亲做的这种粞粉粥我能吃两大碗呢!

一年一度的元宵节那天,母亲从队上收工回家,去井台边的小水池里洗一洗手,回到灶间,拎出放在长条桌下搁板上的粞粉袋子,解开口,往铜脸盆里倒入大半脸盆粞粉。等小锅里的水烧开了,母亲用铜勺往粞粉里一边兑水,一边用左手拌起粞粉来。水不能再加了,母亲就双手揉起粞粉来,一直推揉到粞粉似一整块白玉一般她才歇手。

母亲走到洗脸台边,用毛巾擦一擦额上细细的汗珠,再去井台上把几棵麦里菜洗净了。洗好了菜,母亲就开始搓起粞粉团圆来。母亲搓团圆不是一个一个搓的,是两个一起搓。只见母亲的三个右手指掐两个粞粉疙瘩在左手里,再右手合上去转动四五圈后,两个粞粉团圆就“笃”地滚到匾子里了——团圆圆得像轴承里的钢珠一般。看着母亲搓出这么圆的团圆,我心里实在是痒痒的,也学着母亲的样子搓起团圆来。我搓着搓着,两个团圆就合并到一起了,成了一个团圆。同时,团圆也不像样子,不是成了长团圆,就是成了一个小饼子。啊,别看搓团圆工序很简单,可实在是个技术活啊。母亲看了我搓出的“团圆”,笑着说:“阿四,你能一下搓出两个团圆来,我看至少还要过三四年。”听了母亲的话,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就去玩系着红缨子的木头手枪了。

等母亲搓好了一匾子团圆,锅里的水也开了。母亲双手端起匾子,稍微倾斜一点,再抖抖,团圆就“咚咚咚”地下到锅里去了。母亲抓过一把铜铲子,翻个身,贴着锅子铲几下后就盖上锅盖。等到锅沿四围白雾直向外“噗噗噗”地冲出时,母亲揭去锅盖,把切细的麦里菜捧进去。锅沿的白雾又向外冲了,母亲又揭了锅盖,放入四五汤匙熬熟的菜油,用铲刀铲几下。只见锅里雪白的团圆个个浮起来了,麦里菜碧绿碧绿的,这个真乃名副其实的“清清白白”呢!

吃“元宵”了。一家人刚好在桌上围成一圈,桌上的菜是炒大蒜、炒水腌菜、炖腌水,因为是元宵节,母亲特意加了一个荤菜,是红烧咸带鱼。虽然吃的是粞粉团圆,但母亲大概是揉得时间够长,也很糯呢。里边加上有切细的麦里菜,有熬熟的菜油,还浇了些“帆船”牌酱油,这味道既清香又鲜美。我吃了一碗后又吃了半碗。二哥吃了两碗多,以致到睡前肚子胀得不舒服了。那时没有助消化方面的药,奶奶就用手给二哥揉起圆滚滚的肚子来。过了好一阵二哥的肚子才松软一点下来。

一家人每次吃好母亲的“汤圆”,母亲照例去灶间洗刷,父亲照例拿来一把上辈子传下来的泛着暗红的算盘,笑着说:“好,大家坐好,我来算一算我们一家一共的岁数。”总是爷爷第一个报出岁数,接着是奶奶报出岁数……一家子总岁数算出来后,父亲又笑着说:“我们是全生产队总岁数最高的一家!好,到明年这个时候再来算!”家乡有个习俗,过了元宵节,新年才算正式结束。父亲一直用这个仪式来结束旧年,开启新的一年。

母亲今年已97岁高龄了,住在乡下大哥家,身板硬朗、耳聪目明,还在房屋周围的空地上种些四季蔬菜。每年元宵节我都要从市里去乡下给母亲送汤圆,也要与母亲聊到我小时候过元宵节的点点滴滴……末了,母亲常常会说:“阿四,那时是实在没有办法啊,与现在的好日子哪能比呢?”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绽开了两朵大大的“菊花”。

编辑:邓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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