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文学·何志坚专栏｜拥抱春天

作者简介：何志坚，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于《散文诗》《五月风》《新民晚报》等报刊，曾获首届“希望杯〞全国文艺作品大赛一等奖。

今天父亲告诉我，他在买菜的路上遇到一亲戚，说芦荟煲瘦肉可以治便血，很多人吃了都有效果，叫我也试试看。父亲言语间透着一份难以抑制的欣喜，仿佛这个芦荟煲瘦肉就是能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其实父亲的身体也很不好，也是百病缠身，但他逢人只是说我身体的情况而从来没有谈到他自己。这就是父爱吧，如山的父爱。

父亲又颤颤巍巍地蹒跚下楼，开他那辆和他一样老态龙钟四处故障的破电动车，回老屋摘母亲种的芦荟。父亲因为腰椎有问题，走路行动一直不便，而且他还有白内障，眼睛看东西很模糊。我心里很愧疚，父亲已经是年近八旬的老人了，本该是我侍奉床前尽孝的，却还要拖累他老人家，想来自己真的很不孝。

每次父亲说开电动车，我都会非常担心。我总反复嘱托他一定要慢点开，不要着急，尽量避开那些大车。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控制不住地担心。毕竟父亲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好。我想让父亲不要上来了，自己可以的，不过父亲依然是不放心，我便只好嘱咐老人家每次回家后记得发信息报平安。

前天晚上，父亲从我这里离开了很久，我却一直没收到他的信息。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中有种巨大的恐慌，担心是出啥事了。后来才知道父亲在路经一条小巷的时候，竟不小心摔了一跤，幸亏只是一点皮外擦伤和淤青，然而这件事也足以让我恐慌和不安了好几天。

相反，父亲倒是比我坦然很多。他一直在反复安慰我说：“不碍事的，就一点小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你不用太过担心了，照顾好自己身体最重要。”看到枯瘦如柴的父亲，头顶着满头的霜雪，一瘸一拐地走得异常艰难，我特别的心酸和心疼。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也不能否认，父亲真的老了。他头上那所剩无几、稀疏的白发，向我昭示着岁月的无情。我无数次希望让时光慢一点，让父亲老去的速度也慢一点。我时常想，自己还拥有多少与父亲相处的时光呢？我不敢想象没有父亲的日子。时间每划过一秒，我心中的恐惧就多一分。

我很想为父亲做点什么，可我又似乎什么都做不了。我写过很多篇关于父亲的文章，那又怎样呢？似乎每一篇都很肤浅，根本无法描述那深沉、如山的父爱。直到看到史铁生老师写母亲的文字，特别是《秋天的怀念》，那一刻我竟然泪流满面，或许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为了子女会倾其所有，直到生命停止的那一刻。

父亲从来不和我说他的身体情况，我只是偶尔从母亲口中得知，他整夜地咳嗽不能睡，有时会难受得坐一宿，即便如此，白天他依然强撑着来照顾我。我常常想，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巨大能量支撑着父亲？写到这时，鼻子发酸，眼中有一股潮潮的东西，直往外涌……

“邻居的小伙子背着我去看她的时候，她正艰难地呼吸着，像她那一生艰难的生活。别人告诉我，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我那个有病的儿子和我那个还未成年的女儿……’”

“又是秋天，妹妹推我去北海看了菊花。黄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洁、紫红色的花热烈而深沉，泼泼洒洒，秋风中正开得烂漫。我懂得母亲没有说完的话。妹妹也懂，我俩在一块儿，要好好儿活……”

这是《秋天的怀念》里最后两段，让人泪目。我终于懂得，父亲从来没想过子女的回报，只要我好好的，坚强地活下去，就是对他最大的孝顺。

我在记录这些文字的时候，父亲正在厨房里鼓捣着芦荟煲瘦肉，他还相信菜市场卖山草药的阿姨所谓的消炎止痛止血的偏方，什么马齿苋、车钱草、雷公藤、鸡肠菜之类的草药，买了一大堆，也准备用来熬瘦肉汤给我喝。父亲每看到一个偏方，每听到一个偏方都会欣喜若狂，并迫不及待地弄给我吃，仿佛真的能药到病除。

混沌间，我忽然想到父亲老屋围墙边上陪伴我成长的那棵木棉树，不知道叶子是否在冬天都掉光了？但冬天终究过去了，春天来了，木棉花也开了，就像朋友说的，困难终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再次有了美好的希望，愿父亲还能与我一起迎接和拥抱无数个春天……

编辑：邓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