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文学·徐光惠专栏｜两三步距离的爱

作者简介：徐光惠，重庆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人民日报》《工人日报》《杂文报》《新民晚报》《中国电视报》《四川政协报》《人民周刊》《散文选刊》《散文世界》《三联生活周刊》《雪莲》等报刊，多篇作品入选中考阅读试题和作文阅读训练，公费出版散文集《梦回故乡》。

八旬母亲来我家小住，她的牙痛又犯了，吃点冷热的东西就痛，硬的食物更是碰都不敢碰。母亲为此忧心忡忡，茶饭不思。

我赶紧带着母亲去医院看牙医。刚锁好门下楼，母亲突然一脸慌张，大声说：“哎呀，惠儿，我的医保卡忘在茶几上了。”我跑上楼，翻遍茶几，却不见母亲的医保卡。

“找着了，找着了，在我包里。”母亲在楼下喊，我有些哭笑不得。从去年开始，母亲的听力和记忆力就大不如从前，常常丢三落四，和她说话得高八度她才听得见。

我性子比较急，走路一向风风火火，但母亲年迈走得慢，我就放慢了脚步，等着与她并排走。可我发现，没走几步，母亲就落在了我后头，我便又停下来等她一起走。

“妈，您是不是走着累？要不我们打车去医院吧？”我担心母亲的身体吃不消。
“我能走，又没多远的路，哪用得着打车？别浪费钱。”母亲朝我挥手，示意我走她前面，和我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执意走在我后面呢？但我还是顺从了她，只要她老人家觉得顺心就好。

看牙的病人不少，排起了长队，好不容易等到叫母亲的名字，她却求助似地望着我。我带着她来到医生诊疗室，她突然又躲到我身后去了。

医生一脸疑惑，问道：“你们俩谁看牙？”“妈，快过来，让医生看看。”我把母亲让到医生面前。母亲神情有些紧张，不知所措地看看我，又胆怯地看看医生，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妈，放松点，没事的。”我宽慰母亲，她缓慢地跨上医疗架。经过检查，母亲是牙龈发炎没啥大碍。拿了药从医院出来，母亲明显轻松了许多，出了大门，她径直朝我家相反的方向走。

“妈，你走哪儿去？”我问她。

“呀，走错了，瞧我这记性。”母亲尴尬地笑笑。眼前的母亲矮小瘦弱，佝偻着背，头发花白，脸上刻满细细密密的皱纹和老年斑，犹如一株风烛残年的老树，孤独无助。母亲已经老了，我眼角不由一阵潮湿。

年轻时的母亲留一头齐耳短发，精神、干练，做事麻利。父亲在外地工作，家里全靠她一人操持，洗衣做饭、织毛衣、做棉鞋，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那时候年纪小，常常跟在母亲屁股后面跑，她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最喜欢和母亲上街，母亲在前，我紧跟其后，生怕跟不上母亲就走丢了。母亲不急不躁，始终与我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到了街上，这里看看那里瞅瞅。母亲买好油盐酱醋后，偶尔还会给我买一个香喷喷的糖包子，那甜香的味道至今难忘。

跟着母亲去乡下外婆家，有一段田埂路很不好走，特别是下雨天，路上坑坑洼洼的，不注意就会踩进水坑，有时还会摔倒。母亲就穿着雨靴在前面探路，提醒我们哪里有水坑，我们便跟在母亲后面，安全走过那段烂路。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母亲开始变得谨小慎微。记忆中，母亲总是走在前面，为我们遮风挡雨，儿女们在她的呵护中渐渐长大成人。而现在，她却落在了我后面，行动缓慢，反应迟钝，做事畏畏缩缩。

我终于明白，母亲真的老了，变得像一个小孩子，缺乏安全感。我想，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在前面为她引路，就像小时候我跟在母亲身后一样，不急不躁，不远不近，两三步远的距离就好。

编辑：陈呈 刘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