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文学·黄廷付专栏|记忆深处的石子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3-02-25 14:41:25作者简介:黄廷付,安徽省作协会员,第8届安徽青年作家研修班学员,在《安徽文学》《中国工人》《工人日报》《中国能源报》《北京晚报》《新民晚报》等报刊发表文章千余篇,文章入选2020年浙江散文年选。
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段回不去的青涩岁月,而承载那一段岁月的,往往是一些看似不经意的东西,比如一粒小小的石子……
我小时候经常玩抓石子的游戏,如果谁能捡到几颗石子就会特别开心,那种心情不亚于在春天吃到一串冰糖葫芦。我每次捡到石子,就先跑到村口的小桥边,在桥栏杆上把棱角磨平,再放到脸盆里洗干净。自那以后,那些石子几乎和我形影不离,甚至睡觉的时候,都会被我放在枕头下面。我们去割草的时候,都随身带着那些宝贝,等割完草之后,小伙伴就坐在马路边,开始玩抓石子了。现在想来,我们那时候之所以那么喜爱石子,除了那时乡下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之外,还有就是我们老家那边没有山,在平原长大的我们很少见到石子。
我第一次见到山是在20岁那年。那时我刚刚高中毕业,跟着老乡去福建省厦门市工作。在去厦门的火车上,我的心情特别激动,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我早就听村里的老乡说,厦门是一个美丽的城市,鼓浪屿是如何如何神奇。可是当我到厦门的时候才发现我们待的地方是郊区,离城市很远。那是一座我如今已经记不得名字的小山,我和老乡在山下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我跟着一个包工头去了半山腰。那里有一户人家,包工头租下了他们楼上的房间,住着十来个工人。我刚把行李放到二楼的地板上,包工头的老婆就喊我去吃早饭了。早饭后,包工头喊我们下去,他说:“前面来了一车水泥,你们带上背篓,准备开工了。”我背着背篓走在山路上,不停地向四周张望着,满满的陶醉,这就是山呀!脑海里还浮现出不少与山有关的诗句。虽然山不太高,山上的景色也不像电视剧里拍摄的那么美丽,但我的心情依然很激动,张开双臂,大喊了一嗓子:“啊——”工友都笑了,他们都是一直在山上干活的人,太阳早就把他们的皮肤晒得黝黑,笑的时候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在路上听工友们聊天,我才知道,运料车只能开到半山腰,因为山上没有路了。山上要修铁塔,需要沙子、水泥和石子。我一听石子,顿时来了兴致,问他们什么时候石子可以运来。包工头说下午就可以运来了,他还问我是一背篓沙子重还是一背篓石子重,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肯定是石子重。”包工头笑笑,没有说话。
我学着工友的样子,抱起一袋水泥,放进背篓里,坐在地上,把背篓的肩带套在肩膀上,缓缓地站起来往山上爬。山上没有路,只有游客留下的脚印,我们就踩着那些高低不平的脚印往山上爬去。爬山的时候身子要往前倾斜,而且沿途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如果非要休息一下,也只能两只手扶着膝盖,那样静静地待上几秒钟。一趟下来,我早已口干舌燥,气喘吁吁了。我看到别人还在努力地干活,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居然一下背了两袋水泥,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干。我和那个大叔擦肩而过的时候,他递给我两个橘子。笑着说:“小伙子,干这个活,喝水不方便,这山上有橘子,能解渴。”
下午沙子和石子都运来了。我理所当然地选择了背石子,只是石子没有沙子好装,那位大叔很快就装满一背篓沙子,背上就走了。等我把背篓装满石子后,背在身上,却站不起来,只好又去掉一些,才勉强站了起来。山真的不高,如果什么东西都不拿,不到十分钟就能到山顶。可是我背着石子,行走越来越艰难。汗水顺着脖子一直往下流。每当我想放弃的时候,看到那位大叔还在吃力地往上爬着,又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
我和大叔几乎同时到达山顶。我们小心翼翼地把背篓放到磅秤上。司磅员先称了我的石子,165斤,那是我背过最重的东西。我把背篓里的石子倒在地上,起身的时候,看到大叔背的沙子竟然达到240斤,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好几天后,我才有一次下山的机会。因为那位大叔伤了腰,痛得直不起身了。我扶着他下山,去小诊所输了液。大叔临走的时候对我说:“小伙子,这种活不是你能干的,太辛苦了,你还是换个工作吧!我是因为没文化,只能做这些体力活啊!我之所以这么拼命工作,就是不想让我的孩子再走我这条路,现在他们都考上大学了,我的心愿也完成了。”听了大叔的话,后来我换了工作,去了开发区里一家纺织厂。
关于我在山上背石子的事,我从没告诉过家里人,因为我不想让父母替我担心。但我把那些数字都记在自己的日记本上,也在我的心里打上了烙印。有时候我在马路边或者小河边看到小石子,会不由自主地捡起来,握在手心里,放到心口的位置,让小石子倾听我心底的声音,因为它们都在我的记忆最深处,和我的青春一样青涩。
编辑:邓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