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文学·颜克存专栏｜父亲的巴掌

一直以来，在我眼里，父亲就是一个十分严厉的人。父亲的那份严厉，几乎全都体现在他的巴掌上。父亲的巴掌于我来说，既不友善，也不温柔，他曾经在我儿时肉乎乎的小屁股上留下的微微泛红的五指印，就是最好的见证。以至于从小到大，在我心里，我都认为与母亲亲近，即使是遇到了困难，那也一定会坚持自己的原则，“遇事找母亲，绝不向父亲求帮忙”。这一切，全拜父亲的一双巴掌所赐。

儿时的我，很是顽皮，也确实干过两件特招人恨的事儿，为此一次也没逃脱父亲的巴掌，当时父亲下的那个狠手，简直可以说是让我刻骨铭心。

第一次被父亲打，是在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那时家住在山里，每天上学都是起早贪黑，踏着黎明之光向前走。黎明赶早，天虽有微光，但是不足以使我们看清脚下的路。我们学生以及赶早集的行人，大多都是凭着对路的熟悉以及过往的经验，手不持灯就前行。正是如此，我才有了搞恶作剧、干坏事的大好机会。

那是一个下雪的冬日黎明，我与邻家小伙伴一起早早背着书包就出了门。由于天色尚早，故而一路前行，一路玩耍，不知怎么就起了坏心思。我们决定在路中央横着牵一根绳子，绳子两端绑在草木上，然后用雪将绳子掩盖起来，平整平整，让其与正常无异，使人看不出来那是陷阱。之后，我们远远地躲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观望，看谁当第一个被绳子绊倒的“倒霉鬼”。就这样，我们等了没多久，就看见一位邻家叔叔肩上扛着一个沉甸甸的大口袋走了过来。他也确实完美中招了，被绳子绊了一个大跟头，连人带口袋一同栽倒在地，而且口袋里装的玉米都撒了出来。他也被突如其来的“横祸”整懵了，倒在冰冷的雪地里久久爬不起来。眼看闯了大祸，我们只好拔腿就跑，只留下那位叔叔一边坐在地上，一边使劲儿地咒骂，气得歇斯底里，却又拿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可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待我放学回家时，我才知道，原来那位叔叔不是“哑巴”，而是“大人偏记小人过”，早早就坐在我们家的火炉旁，而且还悠闲地喝着茶，专门等着我回家呢。结果可想而知，后果当然很严重，我连书包都还没来得及放下，父亲就一手揪着我的耳朵，一手扒了我的厚棉裤，抡起巴掌就一顿狠揍，疼得我是哇哇大哭。直到那位叔叔亲眼见到了父亲留在我屁股蛋子上的红手印，他才劝父亲停手。就是这一顿打，让我着实长了记性，此生再也不敢干这种“缺德”的坏事儿了。

此外，还有一次被父亲打，是因为兄弟手足情。具体起因是什么，我现在倒是记不太清楚了，但却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当时因为与弟弟起了争执，我仗着自己年龄大，不由分说就握紧拳头打弟弟，一身的暴戾之气尽显，让弟弟吃了大亏。由此，他便告知了父亲。而那时的父亲，也确实没让弟弟失望，抡起他的巴掌就给弟弟报了仇。也正是这一顿打，让我彻底明白了“兄须爱其弟，弟必恭其兄，勿以纤毫利，伤此骨肉情”的真正含义，懂得了如何去珍惜手足之情。

现如今，我已人到中年，自己也成了一位父亲，我才更加明白，其实父亲的巴掌里，不光有着严厉，更藏着他那不善用言语所表达的爱。

古人常说，百姓爱幺儿。其实在一个家庭里，挨打最多的那个人，反而是父母最疼爱的那一个，只是那种爱，不容易被子女及时理解而已。如此为真爱，如此才为真幸福，一生都让人怀念，也一生都让人心暖。

（作者系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王耀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