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文学·唐盛花专栏｜向春而行指留香

一场春雨过后，柳枝转柔，花开灿烂，草在地下蠢蠢欲动，心亦随一片新芽、一朵小花野了起来。

微雨初晴，邀三两好友，直奔田野山间而去。小城于身后渐去渐远，喧嚣于耳畔慢慢缥缈，空气中的汽油味淡了、新翻的泥土味浓了、花香浓了，大自然的色彩越来越绚丽。

拐过几道弯，眼前骤然明朗，一湾江水拥着大山跌入眼眸，同时滑落的是挂着晶莹雨滴的桃花、梨花、李花……

在春的臂弯里，各式各样的花朵就那样肆无忌惮地绽放着，该红就红该白则白，无论中规中矩还是旁逸斜出，亦不管肥瘦，各有各的姿态，各有各的傲骨。骨朵兀自沉默、半绽各种娇羞、怒放恣意狂野，即使凋零，入土为尘，亦高贵优雅，毫不自艾自怜。

然而，在这片田野里，在阳春三月的山水之间，菜花成了这里真正的主角。放眼望去，那一大片从山脚绵延至山顶、从地面伸向长空的菜花是那样“霸道”。无论是“乱花渐欲迷人眼”，还是“一枝红杏出墙来”，都无法描绘出它们的张扬与任性。反倒是一畦绿油油的麦苗，在初吐穗的含蓄与狂傲中自由切换。

清晨，云层渐渐淡了、红了，太阳也就探出头来。这样的景象里，随意扬起相机给大自然加个框，就可当作精美的电脑桌面壁纸。万物在岁月的年轮里逐渐沉淀的野性都不由自主地全部释放出来，按不下、藏不住，不如随心随性，放纵一回。张开双臂，想要把一切揽怀，却只留下指尖些许凉意，忍不住站在这山惦记那山，望着这景挂念那景。我的鼻翼翕动，使劲吸一口混合着各种花香的空气，脱掉外套，一个俯冲朝山下奔去，内心顿感舒畅无比。

顺着溪水顺流或逆流，放任脚步在刚刚解冻的黄泥地上留下几个斑驳的印儿，与迎面而来的猫猫狗狗、花花草草、虫虫鸟鸟友好地打个招呼，不等回应，也不需它们回应。路遇一养蜂女，正在堆砌得整整齐齐的蜂房间劳作，见到我和小伙伴前来，热情万分、笑靥如花，拿出蜜巢真诚相邀，可谓未品人先醉。勤劳的蜜蜂兀自忙碌，在嘤嘤嗡嗡的大合奏中，养蜂女将杂花蜜、槐花蜜、菜花蜜依次呈上，大地便浸泡在蜜罐中了，日子也就甜腻得黏人。

而后，择一水势平缓的河滩放牧自己，也放牧心灵中的牛羊。周边的鸡鸣狗吠、鸟啼虫吟倾泻入耳，那平时矜持的友人早已按捺不住，脱鞋扔袜，撒开脚丫体验了一把“春江水暖鸭先知”，水中倒影就又多了几个流动的身影。

河滩上被春水荡涤得干干净净的石子大大小小横躺竖卧，圆的、方的，白的、青的，有棱角或无棱角的，花纹多或花纹少的，坦坦荡荡裸裎于天。随手捡起一粒，斜身扬手，熟练飞甩出去，石子便欢快地在水面跳跃着前行，激起一串串水花，直到沉入水底。一位友人浑然不顾我嫌弃的眼神，视精美花纹的石子不顾，偏偏挑选着胡豆大小的圆圆石子装了一荷包。究其原因，原来是她想起了儿时抓子的游戏，便把圆石子当作了纪念。也罢，在记忆的围追堵截下，我们都是逃兵，缴械投降是唯一退路。再看，另外一位友人早已迷失在山水迷蒙处，拿着手机“咔嚓”个不停，恨不能把一江春水、遍地花草都装进手机里。骤然，一群乳鸭顺水漂流而来，粼粼波纹一圈圈荡漾开去。待我想要靠拢时，它们已经抖落一身水珠隐入水草深处，只有水波还在继续扩散。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在这春意阑珊的田野间，把耳贴近泥土，人们平日里所有的伪装都被撕得粉碎，只留下骨子里的野，野得纯粹、野得洁净。大地不语、天空不言，默默包容所有的任性与顽劣。野够了，找一块顽石静坐，与原野、长空说说话，与放空的自己说说话，打开每个毛孔，每条骨缝都能酣畅淋漓。

日头西坠，燕雀归巢，向春而行，指间留香，就让那香气慢慢浸入血液，游走于有生之年的分分秒秒。

（作者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周龙,刘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