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裕专栏｜纸上的情感元素

智能化的时代，纸好像被冷落般凋零，逃出人们的视线。我在无纸化办公时，常常怀念纸上抒写的快感，当时只道是寻常，现在想来，纸上奋笔莫不是一种幸福的体验。
纸是中国劳动人民长期经验的积累和智慧的结晶，是用以书写、印刷、绘画或包装等的片状纤维制品。一般由经过制浆处理的植物纤维的水悬浮液，在网上交错地组合，初步脱水，再经压缩、烘干而成。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发明纸的国家。
造纸术，是中国四大发明之一，发明于西汉时期、改进于东汉时期。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养蚕织丝的国家，中国古代劳动人民以上等蚕茧抽丝织绸，剩下的恶茧、病茧等则用漂絮法制取丝绵。漂絮完毕，篾席上会遗留一些残絮。当漂絮的次数多了，篾席上的残絮便积成一层纤维薄片，经晾干之后剥离下来，可用于书写。这种漂絮的副产物数量不多，在古书上称它为赫蹏或方絮。东汉元兴元年（105年）蔡伦改进了造纸术。他用树皮、麻头及敝布、渔网等原料，经过挫、捣、炒、烘等工艺制成了纸。这种纸，原料容易找到，又很便宜，质量也提高了，逐渐被普遍使用。为纪念蔡伦的功绩，后人把这种纸叫作“蔡侯纸”。
纸是文字的主要承载体，文字有了纸的依托，才越发呈现了醍醐灌顶的妙处。“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从纸上开始，做一次目光的旅行，这样的路途超越实地中的万水千山，遥遥文字天远，迢迢文章空阔，深入其中所得到的心灵慰藉，比之欣赏大自然秀美的风景犹过所及。纸上可以妙笔生花，纸上可以画龙点睛，纸上也可以龙飞凤舞。纸上千般好，墨香总迎春。
一尘不染的白纸，被墨染被图覆被色彩斑斓，这样精巧的设计，让纸有了智慧与美的内心丰盈和外表的华丽装扮。拥有了文字的纸，便拥有了天地间最为宽广的胸怀。它包罗万象，它凝聚时间，它无所不知，它顶天立地。人苦闷时，翻一翻缓解心情的书籍，那焦虑的情绪在书写文字的纸张上烟消云散。纸上铅华洗尽人生负面，消弭尘世忧烦，洁白的质地轻轻化解囤积的惆怅。人类需要纸，需要带着文字的纸张，也即书籍，因为“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人类与纸相互融合，在发展的进程中，有着双赢的共享。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在阅读书籍里，可以找到人类技术的革命，可以找到人类命运的走向。每一次工业技术革命，都是有了前人在纸上的书写，激发出智慧的想象，创造着属于人类自己的神话。

有了纸上文字的催生，社会科学技术的进步天翻地覆。回过头来，看一看过去几百年间的人类历程，哪一次浪潮莫不是以文字资料为基准，迸发出伟大思想。社会制度的沧桑也是在纸上抒发着鸿篇巨制，马克思恩格斯对人类社会的探讨与研究，为人类竖起一座丰碑。他们的论著前无古人，在纸上熠熠生辉。
相比于一般的纸来说，宣纸更让我觉得人世间的梦幻之处。宣纸有着较强的柔韧性，好的宣纸是由竹子等材料经过精致的加工和复杂的工序制作出来的。它汇集着大地的芬芳，浸透着生命的柔美和坚韧。当油黑的墨汁和色彩的颜料游走其上时，美学的梦想也在纸上绽放。艺术家们对生活以及生命内涵的探索，都在纸上找到理想的倾诉，水色山光、花鸟鱼虫、人间万物都在宣纸上各行其道，大放异彩。或天高水长，或姿态万千，或从容微笑，宣纸上的风情总是惹人沉醉，忘却时间的阻隔，一次次的梦回，这就是纸上书画的魅力。古时绘画、书法在宣纸上留下时光的烙印，百年、千年的回眸，带着尘光的留香，与现实握手，艺术的纯粹在纸上歌唱。
历史上曾有“洛阳纸贵”和“家书抵万金”的流传，这里面蕴含着纸所带来的人类复杂情感。不经一事，不知世上艰难，纸在其中的媒介，见证了诸多喜爱、忧愁等情愫的滋生。人们的相思无处排遣，只能在纸上找到宣泄的出口，才让纸张和人一样具有了所思所想。这饱含温情与气息的纸，跨越千年的羁绊，在时间的脉络上演绎着轮回的纯美，具有着“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的绢绢情怀。
习惯了纸版书籍，闻着散发墨香气味，心也随着文字的叙述，放归家园。在翻页的声响里，找到年轮的印记，仿若世间的美好，沉淀着，累积着，适时而起，犹如春暖花开。电子版的书籍没了墨香的赞美，宛如失去生命的光艳般沉寂，原来文字需要配合着纸的纯净，才能让单调赋予灵魂，枯燥给予鲜活，文字所具有的穿透力才可以尽其所能。
纸分千百种，样样各具风华。书籍的纸最香，在读书人心里，最珍贵的永远是纸上书籍，因为它里面的花朵色彩最鲜艳，气息弥留缕缕芬芳。文具里的纸最纯洁，知识在空白的纸上规划着蓝图，它是人生成长里可爱的模样。春联的纸最喜庆，所有的祝福在纸上凝聚成两行，财源广进，福禄安康，它的寓意乘着岁月的尘光，一路星辰，一路璀璨，民族里的风情高唱。包装的纸最华丽，各种创意在纸上出彩，广告的主打连接收益的盈亏，这样的设计只为打动内心。风筝上的纸怀着高远的梦想，在迎风飞舞的绚烂里，一次次地向着天空欢畅。风筝的形状最能引人遐想，纸上之梦，总是和风比肩，也和风一起飞扬。信纸抒写着情感，亲情、友情、爱情，都在纸上铭记着过往与现实，那笔下的问候，温柔的呵护，以及惦念的心绪，飞跃千山，踏足万水，捎来叮咛与嘱托。信上的纸饱含深情，纸上文字无语更胜有声。

手握纸张数春秋，古今多少事，都在纸张的平面上，尽显风流。所以不同时代，纸张的功绩写满历史的篇章，千秋永恒，一纸之上的笔力穿透岁月的烟尘，横亘于人类的文化与文明不断发展的过程中。不管时光几何，我们的生活离不开纸的奉献，纵有千言万语也述不尽纸的风华。电子科技的繁荣让纸的功用大为缩减，而人们对于纸的依赖还是随处可见。如果哪天纸从我们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或许人世秩序将会大乱，人间的温情变得浅薄。用纸生暖，以纸传情，这样的人间才是应有的模样。

（作者系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王耀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