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泰湧专栏|春惹红叶醉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3-03-06 14:38:17到了渝北大盛云龟山,你会发现杜牧错了,王维错了,白居易错了,就连乾隆皇帝也错了,只要是写红叶的,从古至今,那些诗句统统错了!
红叶,是一种遍及全国的观赏树木,其叶红似火、似霞,似人燃烧的激情和澎湃的血液,最为历代文人所青睐,古往今来咏叹红叶的诗词文赋不胜枚举。红叶在诗文中最早见于西汉时期司马相如的《上林赋》,在描述上林苑众多的优美树木时,就有“沙棠栎槠,华枫枰栌”一句,其中的“枫”指枫树,“栌”指黄栌,都是红叶树种,由此可见早在汉代时人们就开始欣赏红叶并作为皇宫御苑的景观树木进行栽植。
唐代,杜牧写下了脍炙人口、千古传诵的《山行》,“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这首绝句描述了晚秋的优美景色,赞叹秋天的枫叶胜过春天的花卉,意境优美,妇孺皆知,也让其后一千多年来的蒙童们第一次通过文字触摸到了红叶之美。
“白云红树斗清秋”和“霜林点缀正红酣”均是乾隆皇帝所写,在帝王的眼中,红叶仍然是离不开秋天的季节和霜冷的环境,“红叶晚萧萧,长亭酒一瓢”,“冉冉秋光留不住,满阶红叶暮”,“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不堪红叶青苔地,又是凉风暮雨天”,在这些诗词的意境中,红叶象征着对往事的回忆、人生的沉淀、情感的永恒及对岁月轮回的感悟,对昔日伊人的眷恋,对秋寒中“霜重色愈浓”般坚毅的致敬。
观红叶,最著名的地方当然是北京的香山,在这里种植了很多的黄枦树,大部分都是清代乾隆年间种植,到了深秋这些树叶从浅红色慢慢变成了跟火焰一样的颜色,山中遍地都是红叶,就像是晚霞栖落,红叶层叠尽染,跟周边美景搭配在一起,从一幅中国传统水墨山水画变作了一幅用色极为大胆的风景油画,让人激情澎湃。
位于四川阿坝州理县境内的米亚罗风景区是我国面积最大的红叶风景区,面积达3688平方公里,比北京的香山面积大了180余倍。每年9月底到10月初,杂谷脑河谷两岸密林中的枫树、桦树、鹅掌松、落叶松等渐次经霜,树叶被染成为绮丽的鲜红色和金黄色,万树姹紫嫣红,火红火红的枫叶连绵不绝,犹如“飞焰欲横天”,燃烧了这片天地。
重庆的巫山从2007年开始就倾力打造长江三峡国际红叶节,为进行红叶长廊建设,巫山县栽植红叶乌桕5000亩,点播黄栌5000亩,封山育林6000亩,在长江和大宁河两岸打造出了百里长两百米宽的国内最长红叶观赏带。巫山的红叶是江、山、峡谷、红叶集于一体的江山红叶,山高一尺,水凉三分,每年11月中旬到12月上旬以海拔高度从上到下的顺序开始欣赏,是观三峡红叶最理想的方法。
这些地方我都去过,我还去过四川巴中的光雾山,南京的栖霞山,长沙的岳麓山,虽然我只是一个入门级的摄影爱好者,但仍然倾力去追逐红叶飘逸的季节。人们常常感叹春色易逝,岂不知秋意也易逝,山脚下的红叶是鲜红的,山腰处的红叶是绛红的,山峰处的红叶是紫红的,一眨眼,那一抹抹的红就从透亮变得深沉,秋风飒飒,红波起伏,染红了一大片的山,落叶又染红了蜿蜒淌过的河。
云龟山是重庆渝北和长寿两区分界之地,三月,看过了梅花的“冷”,赏够了桃花的“艳”,寻常了油菜花的“黄”,平凡了梨花的“白”,正是该去云龟山赏樱花的好时节,这个时候上云龟山,一眼望不到头的都是野山樱,逢春吐蕊,粉白相披,若云似雾,浪漫如歌。
云龟山下有一个村子,借山势而命名为天险洞村,2020年11月被评为第六届全国文明村镇。刘杰是从这个村里走出去的,他当过兵,退伍后就留在城里从事艺术商品交易,十多年的摸爬滚打慢慢积累起了财富,融入城市生活之中,甚至比很多城里人还要多几分“艺术范”。刘杰约了几个搞摄影的名家进山创作拍野樱,车有空位,顺便也把我捎带了进去。
刘杰介绍说,在推进重庆市“交通建设三年行动计划”工作中渝北区投资10亿元完成了1247公里“四好农村路”建设任务,同时还进行了人居环境整治。车行山路,除了路面比城市道路稍窄一点,看不出更多的差别,而且沿途还有田园风光可赏,公路沿线看到的几乎都是小青瓦、灰屋脊、白瓦头、三角檐、石墙裙的川东民居样式的崭新农房,点缀在青山绿水间,和山山水水融合在了一起,同行的摄影家们快门摁个不停,唯有我这个“假把式”只顾得上用眼睛看,偶尔用手机拍两三张公路边散步的牛羊,看个稀奇。
车停廖家湾,廖家湾是渝北区最偏远的村落,有着三百多年的历史,能很明显地看到这里刚刚实施了危旧房改造,池塘也进行了整治、还新修了休闲广场和停车场,我们看到这里有一两处人居环境整治示范点仍在局部完善中,但房后苍翠青山环抱,门前汩汩清泉流淌,白墙灰瓦,道路整洁,老树古井,池塘清澈,这就像一幅等待着装裱上墙的山水田园画,画匠们正在做最后的修补工作。
一块有趣的招牌吸引了我们——“八个媳妇”。
站在路边等候我们的天险洞村支书辜晓伟应该是见惯了这些惊讶的表情,解释道,这是一家是由八位从外村嫁到廖家湾的媳妇儿们共同出资出工搞起来的农家乐,以前她们常年在外打工,这两年村里经过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的持续推动,产业结构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去年上云龟山来看樱花的游客就达到了20多万人次,她们搞这家农家乐每个周末都要接待五六百人,她们赚了钱,村里也松了一口气,不然你们吵着要吃饭我也应付不了哇。
他又指了指刘杰:“他的红枫基地还没多少人知道,不然来的游客还要多。”
嚯,我们这才想起身边这位老板就是天仙洞村的子弟,发了财反哺家乡也在情理之中。“刘总,看来秋天你还得再办一次招待,再召集我们来看你的红枫哟。”
“想看红叶嗦?走,现在就去!上车!”刘杰手一挥。
车绕山路继续上行,我问,这个季节看得到红叶呀?那我们所有写红叶的古诗词岂不都写错了?
刘杰一边开车一边给我们上课。
在我们的目光和镜头下看上去绿得如翠黄得如金红得似火的红叶竟然是一种“跨界”的称谓:电影中常见到红叶飘落的浪漫场景中那是火炬树红叶,原产欧美,为漆树科落叶小乔木,果穗鲜红色,有红色刺毛,紧密聚成火炬状,果实9月成熟后经久不落,而且秋后树叶会变红,十分壮观。
黄栌红叶才是我国的本土树种,叶片秋季变红,鲜艳夺目,北京香山红叶和长江三峡两岸的红叶就是该树种,黄栌开花后久留不落的花梗呈粉红色羽毛状留在枝头,会形成似云似雾的景观。
而种类最多的还是槭树红叶,全世界的槭树科植物有199种,中国也是世界上槭树种类最多的国家,已有151种,全国各地均有分布,主产于长江流域及其以南各省区,是世界槭树的现代分布中心。槭属植物中有很多是世界闻名的观赏树种,我们常说的枫树只是其中一些槭树种类的俗称,在秋天时叶片变成火红色,色泽绚烂、形态别致优美,人们喜欢捡拾起来制作成书签或标本。这一说我突然想起古时文人墨客就喜欢在红叶上题诗作赋,“庭前落尽梧桐,水边开彻芙蓉。解与诗人意同。辞柯霜叶,飞来就我题红。”
刘杰说,还有很多树木比如黄檗、栎树、金银木、野李树等都可形成红叶。他主要栽种的有两种,一种是美国红枫,又叫秋火焰,秋天叶色是鲜艳的橘红,持续时间长,春天也开花,花也是红色。这种成年树高可达15米,冠幅达12米,既可以园林造景又可以做行道树,另一种是鸡爪槭……
说话间车沿山路一拐,我们大呼:“停车!停车!”泼染山红,眼前所呈现出来的是一整座山都被浓淡相间的红色所覆盖,这就是辜书记刚刚所提到的红枫基地。
我们下车狂摁相机快门,然后弃车步行穿入林中,进得林中才发现这是一片荒山,看林下怪石林立,土质贫瘠,一棵一棵树苗是在石缝中打了坑,培了土才栽种上去的,水渠也是新修的,引来山泉水滋养着这一块林地。可是站在高处远望,万山红遍,层林尽染,蔚为壮观,一大片一大片的红完全掩盖了这座荒山的痕迹,谁能想象得出几年前这座山是何种瘌痢头模样?
秋火焰正在花期,花在叶之上,硕大而丰满,蕴含山间的野性,而鸡爪槭叶色黄中带绿,性状奇特的叶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活跃明朗又轻盈,纤细又单薄,充盈着都市的娇嫩。两者间杂错落,似音符在山间灵动地跳跃着,谱写着和弦乐章。
我们看到有几位农民正在对一些小树苗做着“手术”,刘杰说,这是技术人员在做嫁接和品种改良,很快就能解决红期短的问题,将来这里一年四季皆可来看红叶。我问他在这个基地上投入了多少,刘杰笑而不语,只说这里有五百多亩,种下了两万多株的红叶树苗,再问一年养护成本要花多少,他说工钱再怎么也得花百万元左右,都是请的村里的乡亲。
我摘下一片鸡爪槭的叶,这片叶红得还不透彻,还有绿和黄,这片叶的红并不像秋天给人们的萧肃之感,那红红的叶子底部微微泛绿,叶脉呈辐射状伸向叶子中心,迸发出一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繁霜尽是心头血,洒向千峰秋叶丹。”这满山满目的红霜啊,就是我这一碗心头血,洒向这千峰万壑,染红万千枫叶。我相信刘杰投资这个红枫基地有回报家乡的情感所在,但只投入不产出也绝对不符合商业逻辑,也并不是真正的乡村振兴之路。
辜书记说,天仙洞村基本上都退耕还林了,而且现在林地也都流转得差不多了,在这里发展林业的一共有18家企业,总面积上万亩,只不过种红叶子树的只有他们这一家。
编辑:蔡雨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