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卫国专栏|公园琐忆

小时候我生长在农村，没有去过公园，去城里逛公园回来的胖孩儿在小伙伴面前一顿吹嘘，让我对公园充满了向往。

记得我去过的第一个公园是河南信阳的浉河公园，那是我考上大学以后的事情了。1998年的9月，入学后的一个周末，我和几个同学从学校南门出来，沿着浉河岸边的小路步行，不一会儿就抵达了公园门口。

初秋时节，阳光明亮，树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时候暑热尚未减退，这个豫南小城比我生活的豫北乡村温度会高出几度，到了冬天这里也能见到常青的植物。

同宿舍的哥们儿来自不同的地方，我们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开始了新生活，内心藏着兴奋、新奇，还有懵懂。

公园里的小路曲折纵横，有竹林、花圃、亭台、碑刻，这些我后来定居省城后常见的景致，对于一个刚从农村走进城市的学生来说，都是异常新鲜的。我对公园产生了一种缤纷绚丽、繁复叠加的印象，不久之后，我在学院的大礼堂欣赏了一场管弦乐演出，奇怪的是，这场听觉盛宴让我产生了和游览公园后一样的感觉，世界的众妙之门正一扇一扇在我面前开启。

这新奇醺醉般的感觉还来自考上大学的自豪感，在那个年代，一个农村娃考上大学就是拥有好前程最为可靠的路径。周末，我们佩戴着红色字体的校徽行走在大街上，迎面投来羡慕的眼光。那个时候，我们都是乐天派，感觉生活一切都是美好的，正如我们在公园看到的风景，阳光明媚、绿水荡漾、树木耸翠、花朵芬芳。

这种感觉还伴着一种虚荣心成长。记得过年返乡时，我拿着一摞学生证到售票口去排队，队伍真长呀，已经排到了售票大厅入口。终于轮到我了，我摊开学生证，看着一个个被盖上章，心中涌出一种青春飞扬的感觉，似乎是等了好久的一次前台亮相。我侧目看见旁边一个窗口，是两院院士专用窗口，窗口前根本不用排队，一个售票员坐在那里悠闲地喝着茶。那一刻我的心里曾萌发一个念头，我选的是文科，科学院和工程院一定是去不成了，将来要是能去社科院工作该有多好，当我提笔写这篇文章时，仍为当年自己这个不自量力的想法而自嘲。

我用脚步抵达的第二个公园是大学毕业以后了，这个公园距离我的家乡有二三百里的路程。大学毕业后，命运神奇的大手将我分配到了河南新乡的一所中学，我只身一人在这个城市里晃荡，到了周末，公园就成了最好的去处。

新乡的牧野公园，是在牧野大战古战场上兴建的，牧野大战是商周之际一场有道伐无道的正义之战，开创了周王朝八百年的基业。这场战争不仅仅以“正义”闻名于世，也为后人留下许多成语和典故，如天作之合、白鱼入舟、不食周粟、爱屋及乌、助纣为虐、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等。

当时我在新乡和周遭的生活若即若离，后来我想我还是考研吧，工作了四年后，我考到了古都西安。

我的同门师弟是西安人，一个周末他带我去逛了兴庆宫公园。兴庆宫公园是我国最古老的历史文化遗址公园，紧邻百年名校西安交通大学。兴庆宫曾经是唐玄宗和他的爱妃杨玉环居住的地方，宫内原有兴庆殿、南熏殿、大同殿、勤政务本楼、花萼相辉楼和沉香亭等建筑。这里曾见证一代君王唐明皇和绝世佳人杨玉环的爱情故事。如今兴庆宫变成了对外开放的园林，正所谓昔日皇家园林，今日百姓乐园。

沉香亭，在兴庆湖的东岸，是一个四角攒尖形建筑，建在两层台基之上。亭子周围种植了牡丹花，亭内的石碑上还雕刻着李白赞美牡丹的诗句，“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兴庆湖中间的小岛北侧，有一处名为“彩云间”的景区，沿着山路拾级而上，不一会儿就能登临山顶，在山野的幽静之处，有一方水池，其间有一个李白醉卧的雕塑，目睹雕塑李白的潇洒放旷就从唐诗的写意中走了出来。

南熏阁端坐在兴庆湖北岸，有史料记载，每逢重阳佳节，唐玄宗与杨贵妃在南薰殿设宴赏菊，经常与翰林供奉临池观景、饮宴游乐，有诗为证，“水绿南薰殿，花红北阙楼。莺歌闻太液，凤吹绕瀛洲”。

在这个园子里游走，我感觉自己遁入了时间的深处，这些碑刻上的诗句缠绵哀婉，仿佛具有超越时空的神奇力量。有时候我想如果没有这些诗句，唐明皇与杨贵妃的故事可能就不会有这种感人至深的效果。文学具有穿越生死的魅力，大作家追求的就是文学精神的不朽，面对院子内的碑刻我思接千载，有了对文学更深刻的认知。我所选择的研究方向恰好正是唐宋，带着这个认知我回到学校后，在图书馆里读完了李太白全集和杜诗详注，还读了一些评传和理论性著作。

就在兴庆宫公园游玩的途中，师弟告诉我另一个名为大唐芙蓉园的公园，里面有更多的诗文碑刻，可以择时去转转。后来在师弟的引领下，我去过两次大唐芙蓉园，给我印象最深的确实是诗文碑刻，众多唐朝著名诗人的名作佳篇以不同的书法形式展现在石碑上，其中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整首诗刻在一座小桥正对的石碑之上，我站在春江花月营造的意境下拍了一张照片，后来研究生毕业时，我将这张照片附在了求职简历的最前面。另一个比较深刻的印象是，大唐芙蓉园内随处可见杨玉环的白玉雕像，姿态各异，神情娇媚。

研究生毕业后我到了郑州工作。后来成家以后，周末我也常常带着孩子去公园游玩儿，人民公园的小竹林、碧沙岗公园的海棠花、紫荆山公园的湖心岛和月季园，都是值得观赏的好景致。尤值一提的是紫荆山公园，紫荆山公园分为东园、西园。东园以山水风景为主，从东大门入口处远远望去是一片翠绿葱葱的灌木，路两旁的松柏也是葱郁挺拔；西园内，湖堤垂柳依依，湖水波光潋滟。

我眼前浮现了去年秋天去湖心岛的一幕，湖心岛周边的水面长满了荷叶和睡莲。几只鸭子在荷叶之间穿梭觅食，它们伸着小脑袋这里看看，那里瞅瞅，样子十分可爱。其中一只，扑棱着翅膀拍打水面，荷叶摇晃，水面荡起了一圈又一圈涟漪……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报告文学学会会员）

编辑：贺兴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