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纯荣专栏|共同的故乡
——读刘亮程散文有感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3-03-08 15:15:06在网上购买了刘亮程的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实在爱不释手。由于翻阅频率过高,以致封面伤痕累累,内页也因多次折叠而卷了毛边。刘亮程笔下的村庄,充满浓郁的新疆边地特色,其行文质朴、缜密、细腻、诗意、诙谐而又不失粗砺。在苍凉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边缘,他和一条狗、一头驴、一匹马、一只鸡、一只蚂蚁、一群人之间发生的故事,他的灵魂与一座村庄所生发的联系,看似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乡村生活场景和生命体验,却给予我们相同的温情、意趣与忧伤。
《一个人的村庄》,分为“人畜共居的村庄”“风中的院门”“家园荒芜”三辑。其实,从辑名可以看出,三个部分的特意布局,分别从时间和情感的递进上作了交代。温情脉脉的村庄,零碎隐秘的村庄,回不去的村庄,那深入肺腑的热爱和透彻心扉的疼痛,一头扎进我们内心深处,将弱不禁风的情感反复击打。
读“人畜共居的村庄”。《狗这一辈子》第一段是这样说的:“一条狗能活到老,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太厉害不行,太懦弱不行,不解人意,善解人意了均不行”“狗本是看家守院的,更多时候却连自己都看守不住”。他笔下的猫狗、驴子、马匹、虫子乃至一条土路、一道沙梁、一方野地、一粒麦子等等事物,与人一样存活于这个世界,都有自己的思考、秘密,都有各自的疼痛、欢喜,彼此成为生活的旁观者、介入者、感受者,呈现出对于生命的敬畏和充满悲悯的人文情怀。
读“风中的院门”。《风中的院门》如此娓娓道来:“天黑前她总在那个墙根等我,她担心我走丢了,认不得黑路。可我早就知道天从哪片地里开始黑起,夜晚哪颗星星下面稍亮一些,天黑透后最黑的那一片就是村子。再晚我也能回到家里。我知道那扇院门虚掩着,刮风时院门一开一合,我站在门外,等风把门刮开。我一进去,风又很快把院门关住。”一篇不到三百字的短文,为我们传递的却是巨大而源源不断的情感力量。用文字记录生活、感悟生命、折射人心、揭示人性,刘亮程的高明之处在于适度宣泄与恰到好处的节制,该说的就“零零碎碎、喋喋不休”地说,该缄口的则惜墨如金,而留白部分更能触及我们灵魂的软弱部分。
读“家园荒芜”。《只有故土》是这样说的:“我熟悉你沟梁起伏的田野上的每一样生物、傍晚袅袅的炊烟中人说话的声音、牛哞声、开门和关门的声音……”相信在有过乡村生活经历的人心中,都会珍藏着这样一幅画面,音质鲜活,色调温馨。质朴乡野是最好的灵魂净化器,因此,我们“没有天堂,只有故土”(刘亮程语)。除此之外,《一个人回来》《扔掉的路》《有人死了》《家园荒芜》等等篇什,每读一遍,我都会陷入深深的感伤之中,多少平凡小事在心中顿时变得重大而永恒。读着这些文字,曾经的那段乡村生活仿佛又完整地回来了。
是的,我们正处于一个充满乡愁的时代,绝大多数村庄都在经历着从未有过的、具有特殊历史意义的沧桑巨变,其根本体现就是人群迁徙、家园荒芜。多少年来,给人以生命以血液以欢笑以慰藉的村庄,却在飞速发展的信息时代成为人们心头挥之不去的隐痛。
在我的乡下老家,有着相同的情景和记忆。曾经,山坳里的罐子坪,土墙房坐北朝南,温厚而朴实,阳光照射到木格窗上,闪烁着镂空、零碎、喋喋不休而令人内心安定的光斑。母亲下到田地里做农活,通常一去就是一天,也有顶着月光赶活的时候。出门之前,母亲喜欢把钥匙放在窗台,上面压一只布鞋或一块木方、一坨石头,偶尔也将钥匙藏于某条墙缝。有一天黄昏,我翻遍窗台、墙缝,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把系着红布绳的钥匙,只好站在院坝边上,对着山塆大声呼唤着母亲。可是,除了渐渐浓重起来的暮色,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多年后,当我读到《一个人的村庄》,那种离家多年、荒寂空落的无助感,顿时弥漫欲哭无泪的心间。
在新疆沙湾县一个叫黄沙梁的小村庄,刘亮程在这里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代。长达数十年的切身体验,让他成为乡村生活的探秘者、记录者。通过《一个人的村庄》,展开零距离的灵魂对话,刘亮程不仅给予我们生活的意义、生命的哲思以及文字的美感,更是交给我们一个充满疼痛的、共同的故乡。
编辑:蔡雨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