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种在乡愁里的树

阔别家乡的人们，对故乡最深的记忆，除了门前潺潺的小河，屋顶袅袅的炊烟，还有就是长在故乡的那些树。

在我老家的院子里，也有几棵枣树，是父亲栽的。父亲在世的时候，每年春天都会种一些树。门前水沟边，遍插垂柳；屋后院子里，栽些桃树、梨树。院子里的这几棵枣树，是父亲从野地里挖回来的。

小时候特别爱吃枣，见到满树的枣儿就挪不开脚。那时塆里只有队长家和正志爷爷家有枣树。队长家的两棵枣树又高又大，但结枣晚，而且结出的枣儿如果不熟透，吃起来就跟嚼木渣似的，又干又涩。正志爷爷家的枣树虽然小，但有一大片，而且结的是“米枣”，还没全熟就又脆又甜，所以枣树挂果的时候，我们总喜欢钻到正志爷爷家的那片枣树林里偷枣儿吃。

正志爷爷养着一条大黄狗，有一次我和小伙伴们正悄悄靠近枣林，大黄狗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突然向我们冲来，吓得我们魂飞魄散，赶紧逃跑。由于慌不择路，竟然跑到了一个陡坡前，我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跳，结果摔了个“狗吃屎”，一颗门牙被磕掉了，满嘴泥血，痛得我哇哇大哭。回到家里，父亲知道情况后并没有骂我，默默帮我清洗血污，粗糙的大手心疼地轻抚着我的脸颊。第二年开春，父亲便从野地里寻回几棵枣树，一溜儿栽在老家屋后的院子里。

“我家有枣树了。等结了枣儿到我家摘枣儿吃！”自从有了枣树，我一遇到小伙伴就邀请他们摘枣儿吃，仿佛那些枣树马上就要结枣儿了似的。

有了枣树就有了盼头。天天盼着枣树长高，年年盼着枣树结枣儿。

等到枣树挂果的时候，父亲却没有尝到他亲手栽种的枣树结出的枣儿。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个他恋恋不舍的世界，留下房前屋后满院的树，留下那片结着香甜枣儿的枣林。

长大后，我也像父亲一样，每年春天在院子里种几棵树，只是后来离开了家乡，老屋渐渐凋敝，只有每年清明回乡，才有机会回老家看看。现在老屋已经拆除，老家的院子也不见踪迹，只有那些树还在，依旧郁郁葱葱，枝叶间蓄满生命的活力，让人依稀记起老屋当初的模样。

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或许每个人的记忆里，都种着一棵树，在村口，在溪边，在小桥旁，在庭院中，在乡愁里……

（作者系湖北省作协会员）

编辑：汪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