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庆民专栏｜泥土的芬芳

回到乡下老家的夜里，一场春夜喜雨如期而至。清早打开窗，我闻到了熟悉而久违的味道——准确地说，那是一种芬芳，泥土的芬芳。

妻子说那股土腥味有点呛人，但对于我来说，它却是好闻至极，以至于令我满心欢喜。毕竟，久居钢筋水泥铸就的繁华都市里，泥土的芬芳，是十分难得的。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的我，自然与泥土有着深厚情感。可以说，在参军之前，我一直生活在家乡实实在在的泥土之上，它独有的芬芳，也早已融进我的骨子里。

对于儿时的记忆，是离不开泥土的。刚记事时，每当父母在地里干活，我就坐在地头，摆弄着形状各异的土坷垃，或者用土堆出奇异的城堡；再大一点时，便会自己动手用红土和成泥，做成各种各样的玩具，等晒干了，可以乐此不疲地玩上很长时间。有泥土制成的玩具，有与泥土有关的游戏，我们从来没缺少过快乐。

印象最深的就是，每当春耕春播开始，大人们就开始套上牛、毛驴，拉上犁耙，到地里耕地。沉睡了一个冬天的大地，被犁耙翻了出来，散发出好闻的泥土的味道，很是清新。泥土的气息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温和而妩媚，那是上苍的恩赐。所以，我常常忍不住在松松软软的泥土上奔跑、翻跟头，累了，便静静地躺下来，感受那份温暖的恩赐。身下是新鲜的泥土，头上是蓝蓝的天空，在空旷的天地间，我尽情吸吮着泥土带来的清香，倍感踏实。

那时，村子里的路及家家户户的院子，都是泥土踩结实的地面。下雨的时候，路会特别泥泞，一出门，鞋子就踩一脚泥巴，往往进门前需要在门框上刮一刮。倘若不小心摔上一跤，那就必然跟泥巴来一次亲密接触了，不过松软的泥土不会让你受到多大的伤害，起身拍打拍打，一笑了之。大家也从来不会嫌弃它的脏，相反，它是生活中如此熟悉、亲密的存在。

如今，再回到老家，大多数人家的院子里，已经不见了泥土的踪影，全部用水泥盖了起来，也不见了野花、小草，还有下雨时的泥泞。走在那些水泥路面上，我感觉脚底特别的硬，没有踩在泥土上的那种软软的感觉，突然就觉得故乡变得遥远而陌生了。

泥土，是对故乡的一种美好的回忆，没有了泥土，也就没有了家乡的那种亲切感。

看看如今的城市，繁华到除了小区的绿化带里，已经很难在路上看见泥土，脚下从来都是硬硬的柏油。角角落落，一点也不落下。那些泥土，被钢筋水泥重重地压在地下，与天空白云不再遥遥相望，忙忙碌碌的都市人，似乎忽略了它们的存在，更忘记了它们也有着迷人的芬芳。

泥土的芬芳，以前我闻了很多年，早已变得习以为常，不觉得它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现在，这场春雨激起地上的气味，却让我觉得如此亲切，如此感动，仿佛让我回到了遥远的过去，那个充满泥土的故乡。

我想，我们毕竟都是大地上的人，终归离不开泥土，所以，不管过多少年，也不管社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泥土的芬芳，一直都会在，只不过，需要我们用心地去闻，才会闻到。

或许，不远离家乡，感受不到家乡的厚爱；不亲近泥土，感受不到大地的厚重。于是，我信步走向田野，让全身沾满泥土的气息，瞬间感觉自己又变回了曾经天真质朴的少年，所有的困惑和阴影，在泥土清爽的芬芳中悄悄褪去。

我双手捧起一把泥土，掂量出了泥土的厚重，也嗅到泥土的芬芳……

（作者系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王耀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