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梁专栏｜母亲的小葱拌豆腐

每年春天，母亲都要在菜园里种下一畦小葱。小葱很快长成绿茸茸一片，可以吃了，母亲掐下一捧，细细择好，准备做小葱拌豆腐。

小葱拌豆腐这道菜，我百吃不厌。因为这道菜在我的味蕾上留下了深刻印记，那是关于幼年记忆以及人生启蒙的滋味。

记得小时候，母亲最喜欢做小葱拌豆腐。这道菜做法极其简单，只需要把小葱洗净、切碎，把新鲜的豆腐切成小块，再把小葱撒在豆腐上面，最后加上盐和香油，拌匀即可食用。母亲做菜的手法比较粗放，她有时不切豆腐，只用筷子搅烂，里面拌上小葱、放上调料就行。

我记忆中有这样一幕：母亲用筷子捣着豆腐，再把小葱加入到里面，放一点点盐和香油，然后凑近了闻闻味道，喜滋滋地对我说：“小葱拌豆腐——一清（青）二白！”我看到确实一青二白，葱叶是青的，葱白和豆腐是白的。母亲告诉我，一清二白是个成语。我问母亲一清二白是啥意思，文化程度并不高的她讲不出来，于是她按照自己的理解给我解释：“一清二白就是说做人呢，要清清白白，不能让自己浑身上下脏啦吧唧的。”那时我便明白，清白就是干净的意思。

小葱拌豆腐这道菜大概谁做都是一个味道，出不来什么花样，尽管如今有些营养专家说小葱和豆腐不是最佳搭档，我仍然觉得这道菜好吃。母亲也喜欢这道菜，她总说：“葱是葱的味儿，豆腐是豆腐的味儿。”我能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葱有股浓烈之味儿，豆腐是清淡之味，两者搭配，互相补充，却不妨碍各自的味道。

春天的早晨，母亲熬上一锅粥，简简单单做个小葱拌豆腐，一顿早餐就做好了。这样的饭菜，吃起来真是人间至味。其实所谓人间至味，并非什么山珍海味，而是最家常质朴之味，是清淡欢愉之味。喝一口粥，就一口小葱拌豆腐，满口都是香味。粮食的香，草木的香，还有豆腐里面带着阳光味道的豆香，最关键的是，这道菜吃不厌。大鱼大肉吃多了会腻，这道菜因为太过朴素，所以天天吃也觉得香，如同这家常岁月，每一天都是平淡幸福的味道。

我吃着母亲做的小葱拌豆腐长大了，后来我离开了家乡，到了城里工作。生活条件改善之后，小葱拌豆腐这种登不上大雅之堂的菜就吃得少了，但每次母亲来我城里的家，都会为我做小葱拌豆腐。

我28岁那年，被选调到乡镇做副乡长，当时算是最年轻的副乡长。我很有点春风得意，打电话告诉母亲，她很为我高兴，觉得儿子有出息了。让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就坐车来到我家。她提着一篮子新鲜带着露珠的小葱，说要给我做小葱拌豆腐。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回绝道：“现在谁还吃那玩意儿？”母亲却笑眯眯地对我说：“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我恍然明白，母亲这是来提醒我的。她觉得我有了一官半职，怕我“飘”起来，忘了做人之本。

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我笑笑说：“妈，您做吧，我最喜欢吃您做的小葱拌豆腐！”母亲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小葱拌豆腐的香味很快飘了满屋。

如今母亲已经七十多岁了，她不肯跟我来城里，在老家生活。我每次回家，她都不忘给我做小葱拌豆腐。吃着母亲做的小葱拌豆腐，我一直清清白白做人做事。

（作者系河北省保定市满城区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副局长）

编辑：邓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