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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晶芳专栏|生菜挑来叶叶春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3-03-17 16:20:42

三月,季节已掀开春的帷幕,天渐蓝,水正绿。匍匐在泥土里的野菜欣欣然睁开了眼,几阵暖风,几回暖雨,它们就揉着眼睛坐起来了,开始伸胳膊展腿,笑脸迎人。

艾蒿

“粽子香,香厨房;艾叶香,香满堂……”各类野菜里,若论清香可人,莫过于艾蒿。江南家家户户都会吃的“清明粿”,就是艾蒿做的,人称“蒿子粑粑”,央视《舌尖上的中国》对此曾有过专门介绍。

现在的田野小路边、河埂土坡旁,已经满眼都是茸茸的绿色了,一撮撮青蒿便跻身其间。这时节的蒿子最水嫩鲜肥,采摘正当时。它比马兰头、荠菜更易识别。其叶形若椭圆,叶片舒展,呈羽状散开,边缘略有锯齿形纹路。初生之艾紧贴着地面,得用小剪刀挑,否则弄得一手泥还没掐到几片叶;稍大些的已具秀颀之姿,只需用手捏住暗红色的根部,轻轻一掐,整棵即起。大多数艾合群共生,一丛丛,密密蓬蓬,看着喜人;也有些离群索居,各霸一方。最好辨识的莫过于风中挺立的艾蒿,似一只只摇动着的小手掌,鲜碧可爱,盈盈相招,让人一望即知。

采蒿并不难,可真要“青蒿黄韭试春盘”,还需费一番工夫。首先得择去混杂其间的草叶碎屑细木枝,清水洗净。再烧一锅开水,将蒿子放入,稍稍焯一下,旋即捞起,是为“杀青”。“杀青”后的蒿子,颜色比生蒿更为碧翠,野草之涩气也消散殆尽,晾干后冷冻,便可长时间保存。

小时候,每年我都看奶奶做蒿子饼,印象颇深。现在我一女友也特别擅长,我求教过她好几回,多少也算学到了点技术。

蒿子需剁碎。若嫌糯米粉太粘牙,可加适量面粉。粉加水和好后,放一小勺白糖起鲜。粉“醒”好后,加入艾叶使劲捏、揉。粉团不能太干,否则做饼时易开裂。先将面揪出一个个乒乓球大小的面团,这是蒿子饼的雏坯。把小面团搓成圆形,用拇指在正中间按出一个小坑,两根拇指伸入坑中捏着坑壁,握着面团在手中不停转圈。同时,指腹用力捏压拍打,直至面团成一中间空空的大号“酒杯”。“杯底”一定要厚于周边,以易于装馅。馅先炒熟,入“杯”。雪里蕻馅,咸菜肉末馅,萝卜干子馅,皆可,唯一需要注意的是,都必须拌入剁碎的生姜大蒜,并用猪油炒熟。馅也不能多,多了饼子难“封口”。

馅装好后,将四周的面粉轻轻往上揪,待馅完全被包住时,那些小面揪也汇合到一处了,将中间的面揪轻轻按压;再用双手来回拍压面团,直至成薄薄的扁圆形。切忌用蛮力,易漏馅。须缓,须均匀着力。漏馅再补,就破相了。

倘若不加馅,就简单得多。直接将揉好的圆形小面团置于手心,对着正中间,啥也不用考虑,“啪”地一按,面团就变薄了。双手再“啪啪啪”地来回按几次,一个圆圆的粑粑就出来了。在做饼时,双手一定得沾点干粉,否则面团会粘手。用电饼铛“炕”饼子,最适宜。用油少,且不粘锅。两面煎至微黄,饼即成。蒿子饼绿莹莹的,清香霭霭,满室可闻。同样的配料,还可做成饺子形状。白瓷盘中,一排排翠绿的饺子,看着清新,吃着舒心,简直是一口一个春天。

若嫌做饼太麻烦,也可直接将艾叶剁碎和入面粉中,加俩鸡蛋调至稀糊状,如此煎出的薄饼微绿又略黄,艾香兼蛋香,也自有风味。

江浙一带则喜用艾蒿做“青团”。也是用艾蒿的汁液拌糯米粉,在手中抟成圆形后,上锅蒸熟即可。蒸熟的“青团”看相极佳,颜色碧绿锃亮,个头比较硕大,馅有蛋黄、肉松,豆沙、芝麻等。

“清明时节吃艾粑,一年四季不生病。”艾被称为“百草之王”,具有理气顺、逐寒湿、止血安胎等功效。很多女性月子期间,都要用艾水洗澡。煎艾水泡脚也是极好的,其特有的馨香还能安神助眠。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晴空暖阳下,朴素优雅的青蒿,眉目秀雅的女子,相对成画,相衬而香。春风花草,泥融飞燕,在这迟迟的春日,走进乡野,走进古老的《诗经》,走进一个民族清雅素朴的源头,亲近永恒的、不被时间改写的艾蒿,让那氤氲的艾香,渗进平常的日子,那日子也就充满了生气,充满了诗意。

荠菜

论香气,荠菜可能比不过艾蒿;可若论“知名度”,荠菜得稳居榜首。

记得有位作家说过,荠菜是野菜王国里的明星。这话千真万确,谁还不知道荠菜?身处乡野自不必说,即便在熙攘都市,那超市里的荠菜饺子也会登上千家万户的餐桌,想来也鲜有人会不爱这大自然的清新之味。

春天的荠菜,其实不是刚出生的娃娃,它们早在小雪节气前后,就争先恐后地冒出了头,这会儿青春正盛呢。尤其是那些长在菜园里的,天时、地利、人和,全占满了。它们一个个颜清色碧,身姿丰润,那模样和气势直逼园子里的正经“主子”——青菜、大蒜、菠菜。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生存环境太好了点,菜园里的荠菜,叶子上的锯齿大多不太明显。难道是安逸让它们少了锋芒?这种荠菜倒是易摘,只需对着根部一掐,即刻满手鲜嫩。

长在地沟墙角和土埂上的荠菜,就远不如菜园里的那么“招摇”了。它们总是紧紧地贴着地面,即便人们在上面踩来踩去,它们也安然无恙,难怪乡人们称之为“地菜”。亲近大地,最大限度地附着于泥土,这或许也是植物的一种生存智慧。仔细看来,这些荠菜的叶子并不肥壮,却都从根部出发,向四周伸展成一个脉络清晰的小圆形,像一朵大大的野花俯下身子在亲吻土地。那叶脉略略弯曲,茎叶接近铁锈红,叶边锯齿则凹凸分明,整个看上去往往显得清瘦,甚至憔悴,有句古诗“墙阴老春荠”,说的应该就是它们吧。挑这种荠菜,你得用小剪刀,对着根部轻轻一挑,连根带叶,齐齐到手。

荠菜不仅易清洗,味道也极美。“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诗经》里早有赞誉。“君若知其味,则陆八珍皆可鄙厌也”,这是苏轼对荠菜的评价。说不定他“拄杖闲挑菜”,挑的就是荠菜呢!至于荠菜的吃法,自是多种多样:切碎做馅,包饺子、包春卷无一不可;也可直接以整棵做火锅烫菜;或沸水下锅,配鸡蛋,煮一锅汤,也别有一种清鲜之味。

相较于吃荠菜,我更爱去野外挑荠菜。微雨初霁,与三两好友漫步于郊外田间或运河埂上,春风款款,春阳软软,满眼深深浅浅的绿,深吸气,即刻清鲜满腹。说说笑笑间,便得满袋清香,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愉快体验。细看那青青荠菜,多像一个个神奇的小钩子,不知不觉就钩出了你心底欢悦的嫩芽。蹲在浩荡的绿野中,世界安静,又蓬勃。想起白居易的那首诗:“二月二日新雨晴,草芽菜甲一时生。轻衫细马春年少,十字津头一字行。”诗里写的可不就是此时此境?春光,春色,春菜,怎不让人“春年少”?

泥牛鞭散六街尘,生菜挑来叶叶春——古之人诚不我欺。

(作者系安徽省作协会员,文字见于《散文百家》《散文诗世界》《散文诗》《作家天地》《雪莲》《中国青年报》《文汇报》《工人日报》《羊城晚报》《扬子晚报》等百余家报刊)

编辑:郭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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