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克存专栏｜远去的鸡鸣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在乡村，鸡鸣和犬吠共同合奏出了一曲曲乡村华章，它们是乡村最具诗意的名词，鸡鸣声声，犬吠阵阵，声声入耳，阵阵醉心。生活在有鸡鸣和犬吠的地方，就如同住进了桃花源，诗意盎然。

曾几何时，位于乡村的老屋还在，母亲每年都会养一群鸡，母鸡生蛋，公鸡司晨报晓。每日鸡叫三遍，黑夜远去，太阳初升。我们黎明即起，一天的忙碌日子自此开始，父亲扛着锄头下地，母亲摘菜下厨，小孩子们则背着小书包上学去。在那个没有时钟的年代，乡村农家的小院里，只要有了鸡鸣，就平添了许多生机和喜气。

鸡者，吉也。鸡是一种身世不凡的家禽，在《太平御览》中就有“黄帝之时，以凤为鸡”之说，雄鸡唱晓，光明普照。记忆里，母亲总是把鸡养得大大的，肥肥的，尤其是公鸡，毛长肉多，走路都噔噔响，打起鸣来更是声响音高，一声接一声地叫，恨不能把整个乡村都给吵沸腾了。那时候，作为学生的我老是觉得睡不够，最怕的就是每日清晨的鸡鸣。公鸡总打扰我休息，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叫我起床上学，所以儿时的我十分讨厌公鸡。每次给鸡群喂食的时候，我都把公鸡单独赶走，等母鸡全都吃饱了，才让它吃一点残羹冷炙，以此来表达我对它的强烈不满。每次看它气得咯咯大叫，在我面前表现出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我才觉得解气，忍不住哈哈大笑。

那时候在故乡老屋生活，鸡是大地的组成部分，是家园的组成部分，也是我人生的组成部分。公鸡一叫，山山水水都睁开了眼睛，袅袅炊烟升起了，冉冉红日爬上了山头，古铜色肌肤的农人进田下地了，像我这样调皮贪玩的孩童也都匆匆忙忙地踏上了求学旅程。一声声鸡鸣，把乡村的平静打破了，让静谧的乡村动了起来，把简单的生活叫得诗情画意了，也把平凡的日子叫得不平凡了。

那些年，家庭条件拮据，家里没有余钱，养的鸡常常可以解燃眉之急。每次钱不凑手需要急用的时候，母亲就会根据需要卖上几只，我都记不清有多少次我的学费里有卖鸡换来的钱，也记不清我有多少作业本和笔是通过卖鸡蛋买回来的。那一声声鸡鸣，不仅改变了乡村的清贫日子，也改变了我这个寒门学子的人生。

“头上红冠不用裁，满身雪白走将来。平生不敢轻言语，一叫千门万户开。”儿时的我不喜欢扯着嗓门大声鸣叫的大公鸡，如今岁月远去，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它们那亲切的鸣叫声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一声声远去的鸡鸣里饱含的是兴旺，是火红，更是美好的人生。远去的鸡鸣，在我心里，其实它们从来未曾远去，早就深深地刻在了我的生命里，成了一种永恒的印记。

（作者系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王耀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