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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凤国专栏丨最是乡愁别样浓(11)泉水叮咚

作者:孙凤国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3-03-20 17:10:43

故乡东、南、西三个方向均是大山,唯北侧一条蜿蜒崎岖的道路左突右闪,突破包围,奔山外而去。三山围一村,像极了农人离不了的簸箕,人被装在簸箕里,与外界缺少交流,外面流行的潮流过了多年才能到达村子,有种“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世外桃源之感。

山村旁有一片崖壁,离地约两米高的地方有块凸起,有一眼无名泉在凸起处,细细的一线泉水凌空而下,像一个天然的水龙头,水落入被经年累月冲刷出的一方小小石潭内,叮咚作响。这方石潭仿佛向我们宣示着这眼细泉的年龄,不知经历了多少沧海桑田,又将会度过多少日升月落。

当年祖先们逐水而居,因这眼泉选择了这片地,再在这片地汇聚起一个村。泉水不大,受她滋养的村庄也不大,不大的村庄在山川的封闭下,民风淳朴,一代代传承着山里人的朴实,历千年不改。用水高峰期,细泉旁经常排起长长的队伍,有人家中有事临时离开,就把空水桶放到地上,轮到他时,后面的村民会主动帮着接满水,等主人处理完事情再回来担走。

细泉既是饮水的供应场所,也是村里的信息集散地。在等待接水的过程中,男人们抽着旱烟,边吞云吐雾边预测着地里的收成,女人们纳着鞋垫,边穿针引线边唠叨着村里的新鲜事。夏日的傍晚,细泉边三三两两地坐着纳凉的人们,要聊到夜凉如水、酷热消散才回家睡觉。

农忙时,年纪小小的我放学后,也会帮着父母担水、做饭。第一次担水时,水桶刚刚能离开地面,扁担压上肩,仿佛担起了一座山,又好似扛起了一个家。我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像是喝多的醉汉,父亲张着双手,如同一只展翅翱翔的鹰陪在我左右,随时准备上前接应。那一天,我第一次感到,回家的路是那样遥远。

一次,放学后我担着水桶来到细泉,泉边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轮到我时,夜幕已经降临,我担着水急忙往家赶,在离家只有几十米远上坡的地方,前面的水桶被石头磕了一下,身体顿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水洒得一干二净,身上也沾满了泥浆,一只水桶滚到了坡底,另一只摔裂了,我正不知所措,邻居大哥听见声音从院子里出来,帮我捡回滚远的那只水桶,在自家的水瓮舀出水装满,帮我提到家里。我一手提着那只摔坏的水桶,一手拿着扁担,一瘸一拐地跟在他后面,甭提有多狼狈了。

父母回家时,我正在灶台前忙碌着,借着灶火,父亲看到那只摔坏的水桶,正准备发火,母亲发现了异样,忙卷起我的裤腿。我右小腿磕出了一条大口子,鲜血浸湿了一大片裤腿,害怕责罚的我竟然完全没有觉察到。父亲连忙把我背到村卫生室,医生给我缝针时,他一直阴着脸,额头上鼓起的青筋像一条条蚯蚓。

第二天,父亲请来打井队,在院子里打了全村第一口压水井,我手握压水杆,甘甜的井水随着上下压动不断流出,父母听着我欢快的笑声,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后来我才知道,为了这口压水井,母亲花光了积攒多年准备买缝纫机的积蓄。

方便的压水井引来邻居的瞩目,随着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乡亲们纷纷在自家院子里打了压水井,到细泉担水的人越来越少。随着压水井的增多,地下水位越来越低,细泉的水越流越小。不知哪一天,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流下最后一滴泉水,再也不见踪影,往日的盛况只存留大家的记忆里。

前些年,村里落实退耕还林的政策,山上的植被越来越茂密,泉所在的崖壁越来越潮湿,偶尔断断续续地滴水。再后来,镇上为村里通了自来水,水龙头一拧,水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比压水井更加方便,压水井也便像细泉一样慢慢地退出了历史舞台。不知从何时起,细泉淅淅沥沥的水滴连成了线,出水量一日比一日大,叮叮咚咚的泉水声又响了起来。

紧随泉水复流而来,村子被评为美丽乡村建设模范村,漫山遍野的茂密植被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城里人,春天赏花,夏日避暑,秋天摘果,冬日踏雪,一年四季络绎不绝,一个个农家乐应运而生,一座座采摘园游客爆棚。
富起来的村庄房子越建越高,面貌越变越美,唯一不变的是那眼细泉,依然保持千百年来的原貌,一块新立的石碑与细泉遥遥相对,石碑记刻着细泉从干涸到复流的重生,细泉记录着村子从贫困到富裕的嬗变。


编辑:孙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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