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笑兰专栏|黄花决明

决明花，寻常花。热带、亚热带遍布它的身影，在我所居住的岭南，我常常和它不期而遇，每次都有这样那样新颖的感知。入眼入心皆有触动，有所获。细思量，这些都得之于岭南风物的映衬。

决明的母体是灌木。叶子如枚铜钱样，四时绿着，没有一片叶是慵懒的。每一组三对小叶簇在一起，叶先端圆钝，有小尖头，叶基渐狭，歪斜。枝干旁逸斜出，树并不高大，但总是缀满明黄的小花，它们每一瓣皆认认真真地舒展，没有一朵花是将就的。黄灿灿的花朵上，有三个弯曲的花蕊，一左一右的两个花蕊伸得尤其长，像是蝴蝶头上的两根须子，须子如圣斗士一般，桀骜不驯。你仔细看，单只的决明花，每朵有五瓣张开的花托，又托起一朵金色莲花，袖珍玲珑。花朵儿通常是两个一组，悬挂在枝顶。一只花茎上又结好几朵花，真的是花团锦簇。叶子都被花朵遮住了，一丛一丛的灌木，变成了一簇一簇的花丛。

在岭之南，决明花开，轮换着开，从春天到冬季，一直开。开得明白与简洁，总以明黄的颜色执拗于人的视野。那满枝的轻摇的黄哟，暗香浮动，悦人眼目，悦人身心。你丝毫不能够忽略它们了。该绿就绿，当艳则艳。别人欣赏喜爱也好，漠然无视也罢，决明花兀自静静开，悄悄地落。

大千世界，个体的事物往往无法相伴始终。风遣信使，花飘然落下，闪烁岁月的漂泊与无常。花精灵般地匍匐于花蕊碧地之上，点点碎金着翠苔。决明花以明黄褐黄的暖色调涂抹在大地之上，像一幅写意的画。日头的光辉反决于那种明媚，云霞一般游走于林霏之中。这云霞养人眼目，慧人心灵，点燃人对生活的温情。

落花，向来有很多的诗词歌咏它。宋代诗人宋祁眼中的落花，将飞更作回风舞，已落犹成半面妆。花落了，落花的残香还飘散在空中，恰似半面妆的美人，楚楚可怜。李商隐的眼里，落花是这样的，参差连曲陌，迢递送斜晖。最终所得的只是落泪沾衣，孤寂惆怅之情满纸。他们离不开繁华落尽，空余落寞的藩篱。

花开也好，花落也罢，都是一个个栖落低枝的生命。落花，倘以知它惜它的眼光来看，又是一种别样的习得。落寞的人只会看到凋零的黯然，看到秋末的萧瑟；眼里有光的人，看到的是自然的亲切，自然的瑰丽，看到春的承诺。看落花，全在看花的心境。

所不同的是，决明花的落，陪衬着生，落也不落得寂寞，更无半点萧条。一朵落地的花很快有新的花替它站于枝头，花们前赴后继。就如一代代人，生生不息。这一茬茬的花儿，让人忽生错觉，总觉得每天见到的就是原来的那些花朵。我恍然明白，原来坚持，承袭，便可以得到永恒。我似乎找到了生命的，精神的籍凭。是的，流水无情，落花有意。几多风雨，几许沧桑，人生的欢欣幸福，苦寒孤旅，我也经历过许多。我总在快乐与忧伤，愤懑与无助中纠缠，沉浮。后来，任众声喧哗，我自端然。学会放下，看淡，释然，一切云淡风轻。

是的，我们不必落寞，不必忧伤，那是生命该有的样子。细看一朵花，平凡细微处亦见美好，由波澜壮阔到恬淡隐身。昂扬荡于心际，复归平和与安宁。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贺兴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