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凤国专栏丨最是乡愁别样浓(13)赊小鸡
作者:孙凤国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3-04-06 15:37:43市场上售卖宠物的摊位里多了些圆滚滚的小鸡,不时有牵着孩子的大人买一两只,当作孩子的宠物。看着摊位里圆滚滚、毛茸茸的小鸡,我有些恍惚,离开故乡的二十多年好像被压成薄薄的一扇门,穿门而出,便是故乡和童年,好像故乡从未远离,我也从未长大。
幼年时,我也经常跟在母亲的屁股后面买小鸡,不过,那时买的不是宠物,是家里的柴米油盐,那时买小鸡也不是现金交易,春日里交易,秋收后给钱。
每年清明前后,村头就会时常响起“赊小鸡喽”的叫喊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紧随叫喊声而来的是挑着两个蒙着青布箩筐的商贩。商贩刚把箩筐放到桥头,就立即围满了买小鸡的妇女。
商贩揭下青布,只见淡黄色、浅褐色、杂色点缀的小鸡,像一个个圆滚滚的小肉球在箩筐里滚来滚去,“叽叽喳喳”,煞是招人喜爱。孩子们小心翼翼地触碰一下小鸡毛茸茸的羽毛后,瞬间把手缩回来,那种柔软、温暖的感觉让人心里发酥,彼此交换一下惊喜的眼神,然后对箩筐里的小鸡指指点点,评选出最漂亮的那一只。
大人们的关注点却是小鸡的身体健康情况和性别,那个年代,物质条件并不丰富,能下蛋贴补家用的母鸡是抢手货。母亲先挑选出体态匀称、活泼好动的小鸡放到旁边的一个小箩筐里,然后仔细地观察着小鸡的爪子、嘴巴和冠子,十之八九就能分辨出公母。
春日里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因此,买小鸡并不是现金交易,先记账,秋日里根据成活率再收款。一次,我看着商贩在皱巴巴的本子上用铅笔记账,就问母亲,要是谁家报个假名字,秋天不就找不到人要账了,就算是报了真名字,到时候成活率报低一些,他又不知道。
话音未落,我的耳朵就被母亲狠狠地揪住,母亲气愤地说:“咱山里人,一口唾沫一个钉,说话算数,敢动歪心眼子,耳朵给你拧掉。”商贩和其余的大人们没人劝说,反而乐呵呵地看着母亲教育我。
挑回家的小鸡放到竹筐里,白天搬到太阳底下,晚上收到屋子里后,盖上盖子,再压上一个板凳,防止猫或者黄鼠狼溜进来糟蹋了。最初喂小鸡用泡过的小米和剁碎的菜叶,等小鸡具备一定的觅食和躲避危险的能力后,就可以放到院子里散养了。
夏天一到,河里的鱼儿,山上的昆虫多了起来,我经常到河里摸鱼,进山捉蚂蚱,用来喂小鸡。渐渐地,小鸡越长越大,胆子也越来越大,以家为中心,成群结队地由近及远扩散着觅食的领地,有时能跑到很远的山上,傍晚后再回来。夏天的夜晚比较闷热,它们不愿进狭小的鸡窝,院子里的一棵樱桃树上成了它们过夜的地方,既凉快又安全。
母鸡吃着草籽昆虫,喝着露水泉水,生的鸡蛋营养丰富,是城里人的心头好,母亲经常夸它们是贴补家用的好帮手。母亲小心翼翼地把鸡蛋从鸡窝里掏出来放到篮子里,等着收鸡蛋的商贩到来。
秋收过后,山上的收成换成了现金,赊小鸡的商贩就来收款了。记得有一年,母亲挑选的小鸡里,有三四只可能是因为水土不服,没几天就因拉肚子死掉了。按照约定,这些没有成活的小鸡可以不用付钱,那一年,最后活下来的小鸡全是母鸡,母亲非常高兴,隐瞒了下来,依然按照全款付了钱。
商贩走后,母亲见我一脸不解,告诉我,贩小鸡的商贩非常不容易,走几十里山路,风吹日晒,赚的都是辛苦钱,不能亏了人家。
后来我了解到,不只是母亲,其他的村民也这样。
随着求学的步伐,我与故乡渐行渐远,最终在省城安了家。儿子出生后,母亲再挑选小鸡时,公鸡和母鸡各占一半,养大后,隔三岔五让跑长途的客车把炖好的公鸡和攒的鸡蛋捎给我。
我儿时为小鸡捉昆虫的山上有一条浅浅的小溪,清澈见底,隐藏在茂密的树林里,满山都能听见溪水的叮咚声,好像就在脚边,却又不容易寻到,有时急得满头大汗也难觅踪迹。由于工作的缘故,我一年难得回几次故乡,于是故乡便时常闯入我的梦境,在梦里,她也像那条小溪,既远又近,既清晰又模糊,看得见却摸不到,越是着急,越是抓不住。
不知此时此刻,在这个明媚的春日里,远在故乡的母亲是不是又在挑选小鸡呢?
编辑:孙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