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峰专栏|木耳行走
作者:李立峰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3-04-11 09:51:56清明,与朋友相约,去乡野走走。在木耳,记忆最深的,是两次迷了路。
第一次迷路是在青坎院子。这个院子,我是去过的,一花一草,一屋一石,我都写入了文章,自信了然于胸。于是,我自告奋勇带队,沿着熟悉的小径向村中行。然而,当抵达目的地、一处高坎上的院子时,却吃了闭门羹。无论朋友如何使劲呼唤,店家都没有打算打开这扇门。
原来,山顶已经不再通往村庄的深处,就像是被剪断了脐带。
一棵合腰抱的梧桐在春天枯萎,不再吹响蓝色的喇叭。曾经,我在树下遇到一位老农,他一边挑着粪桶,一边好心提醒我,石板有青苔,小心摔倒。我与他聊了起来,不自觉就赞扬起这棵最高、最粗、花朵最多的梧桐树,说它自成风景,别致动人。老人却慢悠悠地说,树是他小时候栽的,高达数丈。如今树冠太茂,把自己的菜园子遮住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反正,梧桐树不再口吐蓝花。
在这个略显悲伤的路口,我和朋友们不得不原路返回。我为梧桐的死去心生遗憾,更为自己的自大心生愧疚。那一刻,我多么奢望,村庄能保护好它的树。在我们之后,树依然替我们的后人遮风挡雨。
第二次迷路是在一处庄园。我们从一个游乐园准备转到另一个,结果再次误入村庄的深处。于是,我和朋友们再次原路返回。一些朋友显然对继续游玩失去了兴致,于是打道回府。我想,很大程度上,有我的责任。
一天之内,错误犯了两次,在以往少见。或许,是过于相信记忆,自信于对村庄的熟悉。这里的每一处房子,我都曾细细凝视过,写入了文章。陪伴孩子的每一分每一秒,也都浮现在眼前。但显然,记忆并不靠谱。又或许,村庄让我想起了故乡。在时而小雨、时而风起的清明,心神的一半分给了天气,一半分给了远方,一种魂不守舍若隐若无,以至顾彼失此。
然而,一些朋友还是决定,风雨无阻,去湖边走走,用友情捂暖这个稍显寒冷的春天。
湖边,绽放无数的花朵。不仅有城市里常见的百日菊、红杜鹃、月季花,更有很多寻常不见的花,麻叶绣线菊、香雪球、木香花。每一个名字,都充满了诗意,每念一个,都令我由忧转喜。
还有一些花,注定只属于村庄的。它们是桐花、槐花、葱花、小麦花、番茄花、萝卜花、油菜花、蓝莓花、草莓花。有花装饰乡野,村庄并不显得寂寞。
每一次来木耳,都是不同的心境。常去的几个农家乐,不停变换着主人。这很容易想起一些词,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这份伤感,在清明这天来得更为强烈。
旅行的终点是一个亭子。亭子之下,是一道深崖。崖底,是一条原生态的河流,偶尔露出头来。一条泥巴路在山脚蜿蜒,串起河边的一户户人家。
无论多大的山,都会有几户人家,藏着城里人的故乡,藏着异乡人的向往。远山连绵,村庄笼罩在一片烟云之中。
闲来喜欢到乡下走走,就像长久沉在水下的鲸鱼,要到水面换口气。
乡野的一切都是去物欲的,它只关乎生存本身。活着就挺好。在春天播种,在夏天锄草,在秋天收获,在冬天休养,节奏缓慢而又规律。
任何时候去,乡野都会与你交换身体里的压力、焦躁、烦闷,用它的空旷、轻盈、放松,重新治愈你。
更莫说,有故乡的人,到了乡野,一眼千年。古时候的传说,小时候的游戏,遥远的亲人,一瞬间浮现在眼前。即便是没有故乡的人,也会被大地的厚重感动,会被房前屋后的花开吸引,学会俯下身来,放下优越,变得谦卑。在天高水阔间,远离焦虑、放下自大,收获安详从容、悠闲自得。
这是我喜欢乡野的原因。一如无数人。如果可能,我更喜欢去山野,特别是一片原始森林中,去洗心涤尘,让身上的风尘与锈迹一点点褪去。
编辑:柳香璐 全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