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勇专栏｜单翅鸟

单翅鸟在飞，像一片银杏叶子，左右摇摆，像一道孤独的伤口。这条伤口一直蔓延着，划过云朵，划过天空，却没留下丝毫的痕迹。

单翅鸟为什么要飞呢？

它犹如一片梧桐子，包裹着一颗甜腻的种子，不知道会在哪个地方悄悄生根、发芽。单翅鸟在飞，忽上忽下，犹如一把勺子，它一定想舀出一点井水，抛洒出去，给远方的荒漠解渴，也包括那些在荒漠中流浪的过客，你是其中的一个。

若有风吹来，它会像木叶一样翩飞得高一点。不过就是没风，它也不大可能会掉在地上。它轻扬得像一片不会坠落的羽毛。

单翅鸟有时会像梦一样向前滑翔，你会觉得它已经睡着了。你的心随着它一起堕落，沉降。它降落的折痕划出的轨迹，将你牵扯，或许你的心就是它放飞的纸鸢。降落了，降落了，你会为它担心，心弦紧绷，屏息着看着它。你会担心它受了伤。虽然它天生就已经伤痕累累。它或许已经习惯。

是啊！原来它将这当成了一场游戏，像一个小孩子的恶作剧：你会看到它只有在接近地面或者遇到障碍物的时候才会扇动翅膀，又上升起来。你的心绪缓和下来，等到它再一次沉坠，你又会被它牵扯着。

单翅鸟为什么要飞呢？难道它左右摇晃，犹如一把小小的折扇，只是为了给这个燥热的季节带来一丝清凉？你跟随着它，它像一团烟雾，将你引向前方。前方或许什么也没有，但你还是跟着它，寻找着答案。单翅鸟为什么要飞呢？它或许始终是一个谜，是一个没有谜底的谜语。

单翅鸟也有停的时候。它累了，就停在偶尔路过的树枝上，把自己装扮成一片树叶；或者睡在蝴蝶兰花瓣里边。等待翌日的露珠将它唤醒，它又开始飞行。单翅鸟为什么要飞呢？何况在清晨它翅膀沉重，直到被阳光晒干。你也还装着沉甸甸的夜的残梦，直到被光线刺透、分解、消散。

时光就这样流去，单翅鸟一直默默无声，不会欢叫，也不会悲鸣。路过荆棘，路过溪流，路过玫瑰刺，野蔷薇，路过每一口衔着花香的空气，路过每一阵携带着哀愁的苦雨。你也一样，作为一个旁观者见证了太多的欢喜悲愁。单翅鸟为什么要飞呢？你渐渐有了答案，因为这时候你的身上也有了一道道伤口。

单翅鸟为什么要飞呢？在暮春，它会随着花瓣一起；在晚秋，它会与树叶一起。甚至雨滴，甚至雪花，它都随之飞过。可惜它们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直到你看到另一只单翅鸟也在飞，像一片叶子，左右摇摆，像一道孤独的伤口。这时你才知道单翅鸟的伤口是会愈合的。在你看到两片单翅鸟在一起飞时，它们的伤口就消失了，一起掠过树梢，掠过云朵，掠过天际，直抵远方，不留下丝毫的痕迹。

它们会告诉你一个完整的解释。

可这时的它们已经不是单翅鸟了。它们飞走了，像一只幸福的蝴蝶，而你孤苦伶仃。于是你不会相信它们所说的。于是——单翅鸟，为什么要飞呢？

这时你会跟随着另一只单翅鸟，带上甜腻的种子，继续寻找着答案。

（作者系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

编辑：周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