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凤国专栏丨最是乡愁别样浓（19）河趣

一条小河蜿蜒而至，从西南方一头扎进村子，转了个弯后，向北方奔流而去。

小河无名，在村民的口中，只有一个“河”字，这条无名河养育了村庄的同时，也滋润了我的童年，让枯燥的童年增添了缤纷的色彩。小河水流不大，清澈见底，由山间石缝中流出泉水汇集而成，源头在离村子不远的一座山里。

小时候，常有妇人在河边浣洗衣服，夏日的傍晚，从山上田里劳作完的农人挽起裤腿，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洗一把脸、泡一泡脚，洗去一天的疲惫。

这条小河是我和小伙伴的乐园，我们经常在小河里捉鱼。选择一片水域，水既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浅，太深不好捉，太浅没有鱼，水没到小腿一半的位置最好。青苔丰富的地方，我们迅速把青苔捞出水面扔到岸上，岸上的小伙伴细细地翻开青苔，总会发现有那么几条躲在青苔里的鱼儿。石头多的地方，脸贴近水面，双手一左一右从石头两侧伸到下面慢慢摸索、合拢，不时有鱼儿被我们捉住。

我们最喜欢的还是围堰捉鱼。寻找一处适合围堰的水洼，用石块、水草、泥巴围住，阻断水流，然后轮流用脸盆向外泼水。水泼尽后在淤泥中摸索钻进里面的鱼儿、泥鳅，如果幸运的话，还能捉到几只甲鱼。

瓜分完胜利的果实后，我端着大半盆战利品回到家中，母亲挑出大一些的鱼儿烧鱼汤，剩下的全进了鸡鸭的肚子。鸡鸭们也知恩图报，给我们送来香喷喷、油汪汪的鸡蛋鸭蛋。

彼时河里有很多螃蟹，多到爬到家里寻找食物，但我们很默契地不去招惹它们，一来那对孔武有力的大钳子让人生畏，二来故乡的人没有吃螃蟹的习惯。后来，不知从哪里来了几个商人，以五分钱一个的价钱购买螃蟹，大人们绝不会为这五分钱耽误了田里的活计，在我们的眼里却是诱人的，那是三颗水果糖或者一支铅笔的价格。

放学后，大家一窝蜂地涌进小河里，再一窝蜂地涌向收购螃蟹的商人。有时候，我跟着大几岁的伙伴带着手电筒晚上去照螃蟹。螃蟹有晚上出来觅食的习惯，在灯光的照射下一动不动，时间不长就能捉满一大桶。我们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打心底里笑这些商人傻，那么多的螃蟹，他们竟然不自己去捉，而是等着让我们从他们的口袋里掏钱。在我们无节制地捕捉下，没几年，螃蟹便成了稀罕物，再也难觅踪迹。

这条小河不仅是我们快乐的源泉，更是养育了故乡的人们。田里庄稼、山上果树的灌溉水源皆来源于这条小河。当时缺少灌溉设施，天一旱，大人们便把河水用桶挑到山上的田里，像一只只负重的蚂蚁排着长队向山上攀去，谱写着一曲辛苦而悲凉的歌。

记得一年大旱，太阳无休止地炙烤着大地，庄稼和果树整天耷拉着脑袋。村民们没日没夜地从河里挑水，水流越来越小、小河越来越浅，我们兴奋地跳了起来，端着盆、提着篓到河里捉鱼，大人们却满脸愁容。

当我们把一盆又一盆鱼儿端回家后，最终，那条河拼尽全力流下最后一滴水，变成了一条死气沉沉的山沟。

大人们彻夜难眠，担心当年的收成，我们也辗转反侧，害怕以后河里的鱼儿绝了迹，没有鱼的河，还能称之为河吗？

几天后，一场大雨浇了一天一夜，灌满了山上的沟壑，灌满了村里的池塘，那条无名河发出了巨大的吼声，似乎把之前的不快全部发泄出来。

雨停后，我们站在河边，望着发怒的河水，眼尖的小伙伴发现一条大鱼跃出水面又钻进水底。我们欢呼着，为快乐的失而复得高兴不已。

村里面年龄最大的老大爷讲，这条河干涸了多次，但鱼蟹从未绝迹，就像村子自建村以来，经历了数不清的风风雨雨，但人们一直繁衍生息，从不间断。

如今，村子在山里沿河建起了度假区，修建了漂亮的景观设施，我站在一处八角亭下，望着来往如织的游人，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我知道，我的童年如同这流淌的河水，一路奔流而去，再也不复返了。

编辑：孙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