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椿山专栏|靠自己

那年我十一岁，想要一套中山服。那天，我给母亲说这事，母亲把一盆土豆剁得“咚咚”地响，头也不抬地对我说：“没钱。”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心被母亲狠狠地剁了一刀。

我坐在草垛下默默地掉眼泪，白云一团一团地从我头顶飘走，和白云一同飘走的，还有我的幻想和期望。我已经给母亲说过好多次了，想要一套中山服，可每次母亲都用那两个字回答我，一点希望都不给。

爷爷牵着牛从草垛边经过，问我哭什么。我说我想要一套中山服，母亲说家里没钱，扯不起布。那时做衣服，要先去街上扯布，然后送到裁缝铺去做。听了我的话，爷爷摸了一下他光溜溜的头，又用手扇了扇牛头上的苍蝇，见牛正用舌头卷起掉落在地上的一个挖破了的土豆，想了想便对我说：“去地里捡土豆卖钱，给自己缝新衣服。”

那时，地里的土豆已经收完了，但总有一些包裹在泥土里面的土豆，没被发现，几场大雨过后，那些土豆便被淋了出来，是可以捡回来换钱的。

听了爷爷的话，每天放学后，我早早地回到家里，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扔，便背着背篓去地里捡土豆。为了防止大人“偷”我的土豆，我把捡回来的土豆先过秤，然后再装进编织袋里，等攒多了，就背到磨土豆淀粉的加工坊卖钱。

通过卖捡来的土豆，我赚到了五六块钱。只是我捡遍了所有种土豆的土地，包括别人家的，我都没有赚够缝中山服的钱，毕竟漏掉的还是少数。我想找母亲给我添点，母亲还是用“没钱”两个字拒绝了我。

我又坐在了草垛下，但这次没掉眼泪，而是等爷爷过来给我想赚钱的办法。当爷爷担着一担粪水过来的时候，我立即迎上去问他，缝衣服的钱不够，还有什么法子没有。爷爷把压在肩上的扁担卸下来架在打杵上，用双手撑着，又让我帮他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这才对我说：“车前草可以卖钱。”

往后每天一放学，我又满山遍野地去挖车前草。按照收购站的要求，我把挖回来的车前草洗干净，晒干了就送去卖钱。车前草比土豆值钱多了，但车前草没有土豆压秤，要挖好多鲜材才能晒一斤干的。况且后来挖车前草卖的还不止我一人，好多小伙伴都在挖。所以，不等攒够我缝中山服的钱，车前草便很难挖到了。看来，还得想别的法子。

还是爷爷消息灵通，他听说隔壁乡上在收白蒿，就叫我割白蒿晒干了卖。有小伙伴问我割白蒿干什么？是不是卖钱？我使劲儿地摇头，骗他们说，是晒干了用来熏蚊子的。没过几天我便晒了一大捆白蒿，爷爷帮我送到收购站，卖了好几块钱。后来爷爷又帮我卖了几次白蒿，我终于凑够了缝中山服的钱。这时，小伙伴们已经知道了我割白蒿的目的，只是那个时候已经没多少白蒿可割了。

好不容易盼到赶场天，我紧紧地捂着装钱的口袋，和爷爷来到街上扯布。爷爷把我带到供销社，扯了一段军绿色的涤纶布，本来爷爷要我扯蓝布的，我没同意，我的钱我做主。布扯回来以后，我直接送到了舅舅那里，舅舅是裁缝，我们一家大小的衣服都是他做的。气人的是，舅舅总是把别人家送去的布排在前面，亲戚家的排在后面，我让母亲催了他好几次，还骗他说要穿新衣服走人户（走亲戚），他才给做。

差不多过了半个月，舅舅终于把新衣服做好了，上衣四个兜，标准的中山服，我穿在身上很合身，感觉体面得不得了，很开心，也很幸福。从那以后，凡是我想要的东西，只要不是大金额，比如购买课外书、文具盒、书包等，我都会想办法自己去赚取，因为那套中山服让我懂得，自己动手，想有就有。

编辑：汪茂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