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童年食谱

童年就像是第一次见过的嗡嗡直响的纺车，朴素却新奇；也许是心口的一枚朱砂，总是在无意间痛了起来带起浓浓的愁绪。而童年的舌尖更是愁绪时的伴奏，永远铭刻在心头，无法忘记。

在我印象当中，童年最好吃的应该是鱼。那时候，我家住在林区的一个小县城里，一条河从县城中间流过，夏季总是可以吃到鲜美的鱼。这里所说的鱼，可不是市场里卖的大鱼，而是巴掌大的小鱼。在河边立一张简易的渔网，不用多少工夫，就可以捕获满满一大桶鱼。拎回家，剖洗干净，裹上用淀粉、花椒、盐调成的糊糊，放到油锅里去炸。啊呀，那样的味道是你绝对想不到的，香极了，吃起来外焦里嫩，是我永远难忘的美味。

我的小伙伴川川的母亲是四川人，特别会吃，比如说把馒头切成片，放到油锅里去炸，炸好后涂上盐和花椒，好吃极了。还有丸子，她家的丸子不同于别家，肉丸特别密实，而且特别有嚼劲。长大后，我吃过各式各样的丸子，可总觉得还是她做的最好吃。我们那里盛产一种野生沙棘，就是一种橘黄色小小的果子，味道很酸，父亲厂里就用它做成沙棘汁饮料，酸酸甜甜，比现在的什么果子露、可乐味道好多了。川川的妈妈把新鲜的沙棘果捣碎，不知用什么办法做成一种沙棘酱，就像林清玄先生文章中提到的桂花酱一样，用冰水冲上，它不同于沙棘汁的甘甜，而是保持了原味，酸酸的，让人满口生津，却又忍不住再喝一口。如果加入蜂蜜，味道更是特别。

小时候，因为功课不多，放学后，我们便成群结队往河边或山上跑去。河边有大片青稞田和玉米地，我们会拾一些树枝，燃起火堆，掰来玉米割来青稞，把大小合适的棍子插到玉米芯里放到火上烤。不一会儿，玉米就烤熟了，外面烤得焦黑，吃起来却很香甜。至于青稞，也可以放在火里烤，也可以生吃，总之，都保持了原味。

如果去了山上，那好吃的东西就更多了。蕨菜可是我们那里的土特产，生长在阴凉的树底下，筷子那么高，一般是棕褐色的，也有白的，叫白蕨，却很少见，头上顶着卷发似的东西。虽然它们外形奇怪，但味道却很鲜美，煮熟后用蒜、醋等佐料拌起来吃，非常可口，既保持了植物的清香，又有佐料的衬托，实在是人间难得的佳肴。不过我还是爱吃肉炒蕨菜，蕨菜有了油和肉的渗入，原来有点涩的味道被掩盖掉，就只剩下鲜和香了。当然，山里可以生吃的东西还有很多，什么野樱桃呀，野草莓呀，野核桃呀，野毛桃呀，都具有水果最原始的味道。我最爱吃的是野草莓，它比市面上卖的草莓要小许多，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味道比较甜，现在想起，还是忍不住流口水。

每年六月是山里景色最美的时候，我都要跟父亲去山上玩一天，那可是小孩子最高兴的时刻。爬上一座山坡，再“咕噜噜”地滚下来，有意思极了。山上还有许多可以吃的东西，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就是一个小朋友的母亲在树上发现了一个有摩托车头盔那么大的可食用白蘑菇，她把白蘑菇和我们小孩子抓的几条鱼再加上羊肉熬了一锅汤，那可真是一个“鲜”啊，味道美得不消提。

小时候，寒冷的冬夜，我们围着火炉，母亲就会往炉膛里塞几个洋芋、红薯。不一会儿，红薯、洋芋就烤熟了，滋滋地朝外冒着热气，捏起来，又软又面，吃起来，又香又甜。我还喜欢在炉盖上烤饺子吃，红红的炉火把炉盖烧得发红，放一个饺子上去，翻几下，很快就熟了，那滋味也是现在煮饺子所不能比的。

还有童年的腊肉。记得冬天杀了年猪，把肉切成条用烟熏，撒上花椒之类的调味品腌制，再挂在房梁上风干，等到来年就可以吃了，味道又酥又脆。我喜欢在大雪飘飘的冬天拿出一条来，细细切成片，放在火炉上烤热，看着它滋滋地冒着油，就是看着，也是一种享受啊！如果拈一片放在口中，任那奇香在口中流溢，这能是普通食物能相比的吗？

然而，童年终究过去了，我也早已离开那片奇妙的土地。可是，对往事的怀想，却不时萦绕在心头。我对童年食物的怀念，究竟是对美味的怀念，还是对远去时光的怀念？这，谁又能说得清呢？

（作者系甘肃省张掖市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邓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