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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利辉专栏|葱岭上的驿站——西行游记(二十九)

作者:赵利辉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3-06-09 16:10:59

从喀什西行,穿过疏附县城,就踏上了丝绸之路上最难通行的一段——帕米尔高原。帕米尔在波斯语中的意思为“平屋顶”,因“其山高大,上多大葱”,所以又叫葱岭。几条巨大的山脉,喀喇昆仑、兴都库什、喜马拉雅、天山山脉,以这里为中心向周边延宕而去。丝路的南路和中路,就分别从高原的不同隘口通过。

地质队沿盖茨河进山之后,公路渐渐陡窄起来。有些路段,是被夏天的山洪冲垮后修复的。听沿途的养路工说,每到雨季,山洪暴发,碎石挟泥沙俱下,有的甚至大如磨盘。好端端的一条路,顷刻间变成了厚达几米,宽达上百米的乱石滩。有些路段,还会发生滑坡、塌方,即便晴天,他们的头上也常“飞来横祸”。这是因为,一些巨大的岩石,久遭风化,石块无风自落。我因之想,有了现代化的交通工具和设施,尚且要经历这般危险,在历史的悠长岁月里,那些奔波于葱岭古道上的前人们,究竟是如何闯过这千里高原的呢?

眼前,万山堆雪,重峦叠嶂,绵亘远方天际。想象中,一群人白天冒着风雪躜行,夜晚蜷伏于骆驼身旁;他们四顾萧然,寄身无处,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古书中就记载有这样一段轶事:“昔有贾客,其徒万余,橐驼数千,赉货逐利,遭风遇雪,人畜俱丧……”事实上,当人们发现了这条商路的巨大价值后,就在不断地维护这条道路了。先是居住在葱岭上的少数民族中,出现了一种从事“驼牵”职业的人。这些人,一如内地城乡大道上赶脚的人,备有牦牛、骆驼,专为不熟悉高山险路的商旅引路驮货。

最重要的还是驿站的建立。驿,汉代叫作传。汉初,全国的大道上都设有传舍、传车。通西域后,西域的大路上也逐渐建立起了驿站。葱岭上的驿站,可能设立于唐朝开元年间,当地人叫作“巩拜孜”,大都建在道路旁边,近水背风的地方。我们在途中见到一处遗址,其形状颇像烧砖的土窑,用石块和土坯砌成,下方上圆,小门无窗,顶上有个透气孔。室内极其简陋,一角落有土炕,整个地面亦可铺毡睡人。从这间驿站保存的完整程度看,当有几百年的历史。设想在昏天黑地,风雪交加的夜晚,商旅行人无处投宿时,突然发现这样一处避难所,真可谓天无绝人之路。这类房子,没有主人,行人路过此地,就常住在驿站里,相沿下来直到20世纪40年代末。此后,更大的驿站,建在盖茨河畔的半山腰上,三间石砌的房子连在一起,大约可容纳几十人,这在古老的荒原上,真可称得上一流的“馆舍”了。

我们的牵驼人向导,这一趟只能当司机的副手了。他说旧时,驼队马帮沿盖茨河登山有两条路,一条叫冬春路,一条叫夏秋路。冬春,怒吼的盖茨河温顺了些,零下三四十度的严寒下,河面结了厚厚的冰。行人踩着冰道走,从进山到塔什库尔干约需六七天。夏秋季节,盖茨河故态复萌,连条水蛇也休想涉游过去。行人只好另辟蹊径,从河的左岸上山,再多走上两三天,这样虽则艰难,却相对安全。夏秋路半途有打尖住宿的驿站,是一排房舍,后来修通了喀什到塔什库尔干的公路,夏秋路才废弃了。我们走的便是喀塔公路,卡车行驶了一天,晚上才到达塔什库尔干县城。令人紧张不安的一段险路终于闯了过来,岂料刚一下车,有些队员就出现头晕、心慌、胸闷、气喘的症状。我知道这是高原反应,忙叫大家躺床上休息。招待所里备有氧气袋,我赶紧拿了几袋来,让反应强烈的队友吸上两口。一问经理,我们只不过刚刚爬上葱岭的第一阶梯,更高更险的地方,还在海拔四千米之上呢。

好在此行的目的地就是县城,真的翻越葱岭,我怕是要打退堂鼓了。跟随地质队出任务,我常常被老队友取笑业务不专,他说我更像是出来考古的。他问我昨天途经的山叫什么名字,有何来历?我见他还抱着氧气袋,就摸摸他的头说,都叫“头疼山”。

(作者系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王耀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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