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观察·余胜前专栏|对“不贰过”的三种解读

“不贰过”，是我们经常说到的一个词，语出《论语·雍也》，是孔子回答鲁哀公时对弟子颜回的评价：“不迁怒，不贰过。”

“不迁怒”，就是不要把自己的怒气随便转移到别人的身上，这不仅需要很强的情绪控制能力，还需要很大的心理调节能力。对“不贰过”的解读则不尽相同。这种不同，或许会给我们想要简单地阐释带来困惑，但却可以从多个维度引导我们去作别样的思考。深入探究一下，可能会给诸君带来一些启发和警示。

解读一：不重复犯同样的过错。

这是我们最常见的一种解读。我所查阅到的，最早见于三国时期的何晏《论语集解》：“不贰过者，有不善，未尝复行。”这里面的“未尝复行不善”，深究起来，又可分为三个层次去理解：

第一个层次，是从自己犯过的错误中汲取教训不再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犯了过错，能够从中深刻地汲取教训，不再重复犯同样的过错。这样的人，很注意自省自律，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第二个层次，是从别人犯过的错误中汲取教训不再犯。聪明的人总是善于汲取他人的教训，避免重蹈他人的覆辙，更好更快地走稳自己的人生路。这样的人，很谦逊，对别人犯过的错误不是嘲弄耻笑，而是高度警惕，善于从他人的错误中吸纳营养、成长自己，就更加难能可贵了。

第三个层次，是从古今中外的历史过错中汲取教训不再犯。人类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关注、探索、追逐、批判的东西有很多相似。所谓“历史不会重复，但总在押韵”，是说历史不会简单地完全一模一样地重复上演，但其内在规律往往相同，外在表现也往往“惊人的相似”。能够从古今中外的历史教训中汲取智慧，避免重复上演历史的悲剧，这样的人，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解读二：既不犯“大过”，也不犯“小过”。

这种解读，是已故台湾师范大学曾仕强教授的解读。他是从《易经》里面引申出来讲的。

我们通常的状态是对“大过”很警惕，而对“小过”不太在意，以致“大过不犯，小过不断”。

但是“大过”和“小过”是相对而言的，“大过”多半也是由很多“小过”累积起来的，是所谓“小洞不补，大洞难堵”。

祸患常积忽微。越是小的方面，越容易被我们所忽视，越不愿意去做，或者不愿意花时间下功夫去做。久而久之，习以为常，积重难返，最终不可救药，以至于“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千百年来，亦如警世洪钟般在我们耳边响起。对于“小过”，我们能不始终保持一份警惕和自律吗?

解读三：既不犯“明过”，也不犯“暗过”。

这种解读，是我在诵读儒家经典之后，浮想联翩所作的一种解读。

儒家经典提倡个人修炼的核心是由内而外、推己及人。无论是孔子提出的“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还是孟子提出的“行有不得皆反求诸己”；无论是《中庸》强调的“正己而不求于人”，还是《大学》倡导的“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天下平”，强调得最多的就是以身作则。而以身作则最难的，不是表面功夫，而是内在修炼。

一个人对法纪有明文规定的过错，有所敬畏，不予触犯，这只能算是守住做人做事的法纪底线。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顾及自身的影响和形象，按照法纪和道德的要求规范自己的言行，也还只算是一个理性人的正常表现。但要时时处处遵循自己内心的道德律令，即便在闲居独处时也不违规逾矩，在无人监督时依旧一丝不苟，做到“诚于中、形于外”，俯仰无愧、暗室不欺，才算是真正的圣贤君子。

既不犯“明过”，也不犯“暗过”，做到人前人后一个样，表里如一、言行如一、始终如一，可谓“不贰过”矣。

正人先正己，正己先正心，正心在慎独。

慎独，这既是一个人崇高道德修养的最终表现，也是一个人加强自身修养的入门功夫。从一开始就注重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坚守自己的良知，循序渐进，才能自然而然地达到“从心所欲不逾矩”。否则，便是虚浮意气、表面功夫，是装，是伪善，难以经远，难以持久。

至于颜回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孔子评价颜回的原意到底是什么，两千多年过去了，我们已无从对质，也很难考证。

事实上，也不必过多地去纠结这三种解读，到底哪个更准确、更接近孔子的原意或颜回的原型。因为在孔子的论述中都能找到对这三种解读的阐释，在颜回的言谈举止中也都能找到这三种解读的影子。

常思“不贰过”，力求“不贰过”。这是古圣先贤给我们的榜样指引，也是我们作为华夏子孙对中华文脉的精神传承。

或许，我们一辈子也很难达到“不犯重复的过错”“既不犯大过，也不犯小过”“既不犯明过、也不犯暗过”这样的境界，但至少我们知道有这样一种境界，可以不断地提醒和警示我们自己，朝着圣贤的境界迈进一两步，便“立身自不卑污”矣。

抛砖引玉，与读者诸君共勉。

（作者单位：重庆悦来投资集团有限公司）

编辑：陈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