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丽君专栏|故土烟云
作者:陈丽君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3-07-02 12:36:59回故乡,纯属偶然。
那天在百无聊赖中翻看着朋友圈,突然看到儿时的伙伴从深圳回乡探亲,便很是兴奋地给她打了电话,并表达我想去她那叨扰两天的意愿。她听了也很是高兴,一个劲地要我尽快过去。说实话,她的这一回应对我来说真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毕竟我这人脸皮太薄,假使她的回复不似这般欢快热烈的话,我便不敢真的过去的。
我是在打完电话后的第三天到达故乡的。时隔多年,当我再一次踏进这片故土时,惊讶地发现所有存在于我脑海中的人物、房屋、道路都和岁月一样转瞬即逝。
当再一次行走在通往老家的那条小路上,那些儿时的时光便都细细碎碎地一股脑地涌上了心头。尤其是当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那一块块曾耕种过的土地,奔跑过的田埂时,一时间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胸腔直达脑门。那些年春耕秋收,年复年,日复日,母亲的身影也在这块土地间忙碌着,高大着,瘦小着。直到多年后父亲在城市买了房,扎了根,才最终离开了这块养育了我们多年的土地。
时令以至小暑,那些经受农民汗水灌溉的稻穗,已然沉甸甸地挂在了田垄间,生机勃发,就像中年人的年龄,正向着太阳的方向努力生长着,成熟着。清晨的朝阳投射在稻叶晶莹欲滴的露珠上,伴随着莺歌燕语的欢笑,纯净而充满希望。稻田的另一边,一个弯曲的身影提着锄头,在稻田里静静地褥禾,除草,期待着这一季度的丰收。我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傍晚,太阳在晚风的撩拨中显得有些摇摇欲坠。我的视野中又出现了那个劳作的老人,这时候的他对着稻田左盯右瞧。有时他还会伸出那双苍老的手去抚摸稻苗的叶子,眼里流溢出的慈爱像是面对着自己深爱的孙儿。我在路边蹲了下来,抚摸着同样蹲着的儿子的脑袋,静静地看着这位老人在他的稻田周围转悠着,有时候他在锄草,有些时候他什么也没干,他就只是静静地在田边或坐着或蹲着,嘴里叼着一支烟,蓝色的烟雾在他的头顶上空氤氲弥漫。有时候他也对着稻田喃喃自语,像是在对着田里的稻苗诉说心事。我总是站在离他百米远的地方凝视着他,看着看着,就有什么热乎乎的液体从眼角跌落了下来。
时光冉冉,时序交替。当年我的外公也曾有过同样的举动,在外公家门口处的那一片稻田前,也同样承袭了一位老人的守望,守望着那稻苗一天天由青转黄,我也在一天天长大。直到我离开他的身边去向另一个村落上小学,从一年级到六年级,外公也在一天天变老,走路的步伐越来越缓慢了,脸上的皱纹比以前更深了,一切都在随着时间而变化。但唯一不变的,是老人对稻苗的感情,那是从骨子里流淌出来的深情。
后来,随着外公去世,我的目光便不再在稻田停留。直到现在,在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空,再次遇见一样的稻田,一样的老人,一样深情的眼神。我看着那沉甸甸的稻穗正在随着风的流动向四周蔓延着,心里陡然地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情。我静静地站着,凝视着那扑入眼帘的大片大片绿色的稻田,如浪涛滚滚,层次错落,给人造成了一种视觉冲击力和思维压迫感。
在回程的车上,儿子在身边歪着脑袋睡着了。而我却思绪混乱不已。我在想外公,想妈妈,想那片土地以及儿时的点点滴滴。最终,我带着满腔热情而来,除了留下了几张照片和一个落寞的身影,其他什么都没有带走。或许,人生就是如此,无论是悲伤还是喜乐,翻阅过的光阴都不可能重来。所谓成长,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作者系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周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