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鸠鸣声声

“咕咕——咕，咕咕——咕”。天蒙蒙亮，窗外的樟树上便传来斑鸠的叫声。前两个“咕”声调平缓，拖着余音；后一个“咕”点到为止，戛然无声。间隔几秒，“咕”声又起，不温不火，古朴悠远。

鸟类当中，斑鸠算得上是一种朴实无华的鸟。灰褐的羽毛，站到屋瓦上你很难发现它的存在。叫声单调，要么是两连声“咕咕”，要么是三连声“咕咕咕”，再动听一点就是两长一短的“咕咕——咕”。如碎碎念一般，毫无新意。就连用来生儿育女的爱巢，斑鸠也马马虎虎，衔几根细细的枯枝，三三两两摆在并不密集的枝丫间，掺几缕丝线绳头，便是它们的家。倘若还弄几片羽毛缀进去，就算得上“精装修”了。

但这并不影响我对斑鸠的喜爱。斑鸠没有迁徙的习惯，小时候在家乡一年四季都能见到它的身影。看见斑鸠，听到斑鸠“咕咕”的叫声，便觉心里踏实。

雨后新晴，远处鸠鸣声声，近处杏花映日，这种安静祥和的乡村景象，一直存留在我的脑海。那时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是那么的和谐。很少有人捕杀鸟儿，偶尔捉鸟，也是因为喜欢，想弄回家养着玩。

我就养过斑鸠。那时看到教村小的李老师养了两只斑鸠，我心里就痒痒。我发现村口皂角树上斑鸠窝里有对小斑鸠，便喜不自胜地捉回家中，用古麻藤给斑鸠编了个笼子。我每天给斑鸠捉虫子，喂麦粒，送水喝。斑鸠一天天长大，开始自己啄食，羽毛也渐渐丰满了。

我把斑鸠放出笼子，关在屋里。喂鸡的时候，斑鸠来争食。母鸡见它小，就想欺负它，伸长脖子便啄。斑鸠见状，突然张开翅膀，然后迅疾收拢，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吓得母鸡“咯咯咯”仓皇逃走，逗得我哈哈大笑。

后来我生病，躺在床上听父亲对母亲说要把斑鸠杀了给我补补身子。我害怕极了——父亲决定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于是我趁父母外出，悄悄爬下床将两只斑鸠放走了。我等着挨骂，可父亲回来知道情况后只是摸着我的头心疼地问：“没斑鸠玩，没斑鸠肉吃，你后悔不？”听到屋外斑鸠悠然的“咕咕”声，我心里那么踏实，哪里还会后悔？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流行吃“野味”。一些人为了赚钱竞相捕鸟，气枪打、电灯照、粘网粘……鸟儿们纷纷逃离村庄，躲进深山老林。听不到斑鸠“咕咕”的叫声，我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缺点什么。

所幸后来人们认识到保护鸟类的重要性。猎枪被收了，粘网也被缴了，那些远离村庄的鸟儿们又重新回到了村庄。树林里、草丛间、屋顶上，又能见到鸟儿们灵动的身影，听到鸟儿们悦耳的歌声了。

“咕咕——咕，咕咕——咕”。窗外，斑鸠的叫声拉开了清晨的帷幕。“叽叽啾啾”，麻雀夫妇说起了私房话。一只画眉婉转地歌唱起来，声音像抹了蜜一样甜。越来越多的鸟儿加入了清晨的大合唱……

我起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新的一天，在斑鸠“咕咕”的叫声中开始了。

（作者系湖北省作协会员）

编辑：汪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