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利辉专栏|且末的岩画——西行游记(三十二)
作者:赵利辉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3-07-12 20:16:59且末县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最南端,南与西藏自治区接壤,北靠塔里木盆地的边沿,中间被塔克拉玛干沙漠隔开。走公路,要经若羌县,有800公里的路程。地质队这一趟任务,是去勘测县城西南昆仑山中的一座石头城。
且末县域的版图,正处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与昆仑山脉之间。由于且末河的连年冲积,形成了一个较大的绿洲地带。且末盛产小麦、玉米、棉花、大米等农作物,有“小粮仓”的美名。不过,最闻名的还是这里的矿产,有黄金矿、石棉矿和玉石矿。地质队的卡车行驶了三天三夜,我们才快到县城。通往县城的路是一条20公里的林荫大道,那简直就是条绿色走廊。我和队员们站在敞篷的卡车车厢里,白杨树叶的哗哗声在耳边响着,似乎在拍手欢迎我们。干热的凉风,没有一丝潮气,我敞开衣褂,张臂和风儿拥抱。
卡车驶进且末县城,安顿好住处,我一个人跑去城里闲逛。这是一座新老交替的城市,一条宽阔的新街道,两旁的机关、饭店、超市,几乎全是新建筑。水刷石的小店门面,装饰典雅,墙体用的是烧制的红砖,给人一种20世纪80年代的怀旧感。店里的音响播放着动听的维吾尔族音乐,走在街上,很有置身异域的情调。来来往往的人群,熙熙攘攘,有西装革履的,有着民族服饰的。小街偏巷中,仍然保留有古老的砖木建筑,它们掩映在老榆树的浓荫中。正值瓜果成熟的季节,街道树荫下,多是卖白杏、桑葚、甜瓜、水蜜桃的维吾尔族小姑娘和老人。老人微卷的长白胡须,慈祥的笑容,小姑娘红扑扑的脸蛋,头顶的小花帽和她身后细长的辫子,都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印象。我在面馆里吃饭时,遇到两个开饭店的陕西老乡。老板看我吃面时咬着两瓣生蒜,判断出了我是哪里人。这么远的地方,能遇到老乡,自然喜出望外。言谈中我看得出,他们夫妻俩离开西安,在这塞外的大漠上生活甚为开心。
且末曾有她辉煌的过去。汉代时为沮沫国,属西域都护府;唐为播仙镇,后被吐蕃所据,现属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老城附近的古迹有很多,我们要去的石头城,在昆仑山中的莫勒切河岸。石崖上有大面积的古代岩画,内容丰富多彩,有马、牛、羊、骆驼等各种动物画,还有近乎象形文字的狩猎、放牧、舞蹈、杂技、搏斗等图。画中的背景,有太阳、月亮、四角的星辰,还有苍穹下的胡杨树、帐篷等,表现了当时人们的生存环境和生活状态。据说,这些岩画是古代羌人凿刻的。这种石刻的历史记录,和欧洲人在羊皮卷上书写一样,大概都是在纸张发明以前或纸张匮乏时期。经过我们地质队的考证,岩石并非都为砂岩,有些坚硬如铁。我想,古人心中若不是怀着激情,怀着对生活的热爱,怎么会在坚硬的岩石上进行创作。他们使用什么样的工具?大脑里有着怎样的构思?胸中澎湃着怎样的热血?我欣赏着那些岩画,不禁叹为观止。大抵艺术,古今都是相通的。
正看得出神,有人在我肩头猛拍了一把:“你又发什么呆?”原来是队员小张,他捡了一块奇石,拿给我鉴定。石头粗圆,上有一个小蜥蜴模样的图案,不像是凿刻的。我仔细看了一会儿,大叫道:“你捡到恐龙蛋了!”小张被我吓一哆嗦,故意嘲弄道:“你确定不是屎壳郎的粪球?”我瞪他一眼,指着化石上的图案,认真说:“你捡到的是恐龙化石,赶紧报告队长。”
新疆的“恐龙”,是指“恐怖的蜥蜴”。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石头城中,会有幸见到新疆的蜥蜴王——被称作现代“恐龙”的塔里木鬣蜥。进入残垣断壁的城堡,斜阳透过石墙的罅隙照进来,更增加了古堡的阴森。沙地上爬着几只奇丑无比的怪物,它们长着三角头,全身披着灰褐色的鳞片,长爪的四肢支撑着身躯,几乎和身体等长的粗大尾巴拖拉在地上。怪物不时张开大口,吐着红色的舌信,见到人来,一对小眼睛眨巴眨巴,立即落荒而逃。它们倏忽钻进沙地中,仿佛会使入地法的“土行孙”,只见沙地突突抖动,在不远处,几只怪物又冒出三角头来。小张给唬得不轻,拽着我的胳膊,一起逃离了石头城。他说在那里捡到“恐龙蛋”时,并未撞见这几只怪物。
其实,在数亿年前,地球还是恐龙的天下,新疆亦不例外。在乌尔禾挖出的准噶尔翼龙早已驰名中外,在奇台县还发现了肯氏兽化石。小张捡的“恐龙蛋”虽然是蜥蜴化石,但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宝贝。小张对我简直崇拜得五体投地,上交化石之后,他似乎后悔起来,向我索要那枚“恐龙蛋”。他挠着头说:“我想,将来送给我女朋友。”我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个恐怕不行,你要不是胆小鬼,就再去石头城里碰碰运气捡一个吧。”
(作者系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王耀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