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荷塘清韵

月亮湾公园风荷桥畔，有荷塘十亩许。旁有立石，高与壮汉比肩，如浮屠氏。上书“荷塘清趣”四字，宛然斗大，拙朴可爱，古意盎然。

妻日至公园一游，游则必访荷塘，归来历述荷塘之美。一饱耳福之余，魂飞心驰，颀然神往者久之。然无暇一探胜概，负此佳景，爽然若失。

今日天宇开霁。清晨，轻衣软履，孤往独行，至月亮湾观荷。古园野水，乔木参天，一如方外之境，实为避炎逃嚣之所。遄行至风荷桥畔，一睹荷塘清胜为快。清风徐来，红披绿偃，光影摇荡，一派江南风光。

小立桥上，凭栏处，触目皆有画意。初阳渐起，淡烟晴霭，漂浮回荡，掩映曙色。万千荷叶染翠之工，设色之妙，一如丹青高手绘成。碧叶摇曳生姿，变态百呈，顷刻万状。或亭亭如盖，撑开一掌阴凉，静俟归人；或摇摇如扇，婆娑乐神，凉风自吹；或平展如盘，轻风浅吻，摇漾清晖；或裁剪如裙，风姿翩然，偃仰自如；或舒卷开合，漫不经心，一派天真。满塘红绿，在光摇影晃中变得缤纷，令人骋情不已，神与物融，人观两奇。

“湘妃雨后来池看，碧玉盘中弄水晶。”更有荷叶如碧玉盘，盘中水珠如丸，凝然不动，如星眸闪闪，晶莹迷人，灿然夺目。一鲜衣少女，忍不住俯身伸手，掇起碧玉盘，欲将水珠倾入杯中。孰知珠滑，在盘中不停滚动，变换形状，最终如阪上走丸，堕入水面，激起一声清凉的叹息。

对此景致，欲下一语描写不得，而一缕情思悄然已至。忆起李白诗句：“攀荷弄其珠，荡漾不成圆。”正是传神阿堵，妙不可言。

张岱《陶庵梦忆》云：“新雨过，收叶上荷珠煮酒，香扑烈。”雨从天降，珠生荷上，雨荷门当户对，珠联璧合，联袂演绎一段奇缘，以此煮酒，焉能不芬芳扑鼻呢？有此一念，连我这不沾酒者，也蠢蠢欲动，跃跃欲试！

叶喜风翻，碧波涌浪，悦耳怡神。叶影交错，花光凌乱，寓目如图画，诗意汪然可沽。花宜照日，良葩灿然焕采，意闲态远，淡如出尘脱俗之雅。或花放七分，欲开还闭，不胜羞怯，令人顿生薄怜浅惜；或尽情舒展，娇瓣如琢，雅致嫣然，令人不可亵玩；或轻脂淡粉，色泽如颊，素怀洒落，飘逸出尘，诚为梦中西子；或素面朝天，不施铅华，宛如小家碧玉，却也清概不俗。满塘霞姿月韵，光景清绝，观之可以忘忧名利之心为之一冷。恨不能坐卧其下，一睹清姿神采，惟遥瞻而已。而香气勃郁，迎风破远，冲怀罥袖，动我心扉，令人鼻观俱惬。

“红白莲花开共塘，两种颜色一般香。”难怪张宗子沉酣其中："吾辈纵舟，酣睡于十里荷花之中，香气拍人，清梦甚惬。”连梦也染上荷香，真乃有福之人。

盘桓既久，领略遍赏，尽阅其妙，不觉日上三竿。低徊顾视，不忍离去。抚立石而慨然有叹，顿兴丘壑之想，欲长驻花间，结庐于清胜之地，敝屣万有，逍遥物外。奈何尘事相羁，不能屡为川泽之游。回望风荷桥，归来恨如失，唯濡半襟荷香，一缕余韵而已。

（作者系湖北省襄阳市作协会员）

编辑：汪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