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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海波专栏|女儿的楝树

作者:曾海波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3-07-23 18:25:06

那年春天,我去买树苗,卖树人告诉我:“只剩下五棵没人要的楝树苗,如果想要,就一元一棵,全拿走吧。”

我说:“苗太孬,不到腰高,又不健壮。”

卖树人说:“不要紧,楝树好成活。”

就这样,我花了五元钱买下了小树苗。回到家,在院子一角,挖好五个树坑,叫女儿扶正树苗,栽好树,妻子浇上水,妥了。

“栽树就栽苦楝树,苦楝树就是恋子树。”我对刚满三岁的女儿说。

女儿的发声活动是非常活跃的,她活蹦乱跳,如喜欢向阳的小楝树一样。小楝树刚长出的新叶,能够驱蝇,助力凝神静气。我们家住在城郊,院子很大,阳光倾心眷顾,空气十分新鲜。那时候,女儿上幼儿园,我和妻子轮流接送,以这五棵楝树为圆心,形成了着一家人的日常生活轨迹。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三年。这年的暮春到初夏,楝树上开满了楝花,一开就是五六十天。它们一朵朵、一簇簇、一蓬蓬,像散淡的云霞,又像满天的星星,挤挤挨挨,密密麻麻,如烟,似雾,整个院落洇润于悠悠的花香之中,让人欣喜并产生无限的遐想。

慢慢地,女儿上小学了,她像风中的楝花一样往返于家和学校之间。此时,楝花已进入盛花期,微风过处,随风而舞。楝花单个地看,真不算美,细碎而平淡,小家碧玉,仅此而已。就像女儿和这一树一树淡紫色的小花站在一起,女儿显得平凡而普通,大多数人是不会注意到她的。

楝花的香,除淡淡的成分外,还是幽幽的,混杂着一种泥土的气息;枝叶间筛落着无数细小轻飘的花瓣,沾在发间和衣上;楝花在雨里伸出手掌,几瓣细细碎碎的幽香,像裹住人间烟火里的清欢。

楝树的树冠近乎平顶,树皮暗褐色,树干布满了浅浅的纵向裂痕。楝树长得已有大腿粗细,两丈多高,枝柯斜向伸出。

楝树的树干经不住重物踩压。有一次,女儿想爬上去玩耍,妻子小心翼翼地扶她上去,丝毫不敢疏忽。女儿像机敏的猴子东张西望,十分惬意。下树时,她双臂抱树,腿夹着树干,“哧溜”直接从树上滑下来。惹得旁边的小孩子抬着头直直地观望,眼睛里流露着羡慕的目光。在楝树下,我们一家人生活得诗意盎然。

我想起王安石的诗句:小雨轻风落楝花,细红如雪点平沙。五棵楝树高挑地站在那里,像五野鸽子在楝花与枝位模特。满树的楝花和清旷深远的蓝天白云融为一体,那样清明、洁净、芬芳、如画。一只只麻雀和叶间欢快地跳跃鸣叫,两只黄眉柳莺喧闹了一阵后,悄然在密集的花枝间筑起爱情的小屋。不远处,还有几只春鸠在深树里鸣唱。这时,女儿总是十分高兴,还额外奖励它们一些馒头渣或小米粒。楝树花开的时光,是安宁,是喜乐,是圆满。

夏天是毛毛虫最多的季节,而在楝树下却找不到。由于没有虫子的捣乱,楝树从长出叶片一直到叶落,叶子片片安然。据说,楝树可以分泌一种杀虫素,所以,害虫一般不敢生在楝树里,女儿也不会受到“洋辣子”或其他害虫的侵害。

我意识到枝丫过密,便把楝树的几根旁枝锯掉,请人做了两只楝木凳子。凳子携带方便,泛着楝香,成了女儿的最爱。小凳子不虫不蛀,防潮性好,纹色靓丽,也不变形。女儿不许小凳子上油漆,白色的木质,被时光摩挲而变成发亮的淡黄。楝树的树冠几经修剪,通风环境也大为改观。

楝果有指头大小,薄薄的软层中间包裹着果核,楝果尚青未熟时,卵圆形的果实比较硬朗,埋藏在一样翠绿的叶中。到了深秋季节,一场又一场的秋风袭来,楝子由青变黄,一串串金黄金黄的楝果,在楝树叶飘落。楝果挂在树枝上,橙黄如金,可惜,它又涩又苦不能吃。寒风扫落叶,唯独楝果不曾落下,这时,鸟雀会来啄食楝果,它们叽叽喳喳地叫着,可能也在说“苦哇苦哇”。到了初冬,楝果颜色黄了又白,它们一颗一颗奔向泥土,回归它们的终点。

弹指一挥,又是十来年,那些青涩的、感动的、欢笑的画面,那些楝树底下女儿刻苦读书的场景,一一在我眼前浮现。她流过的泪,洒下的汗水,都化成一路的笑语和欢歌。如今,女儿已长大成人,“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她将接受高考的检阅,实现人生的梦想。

那年七月,搭建在楝树下的红色棚里,风起微澜,蝶自迷离,笑语喧喧。女儿的高考分数超过了重本分数线,楝树旁的院内,呈现一派蔚为壮观的热闹景象。

曾经朝夕相处的女儿,离开楝树,去了远方。女儿大学毕业后,参加了工作,组建了家庭。世间美好,莫过于顺遂无虞。人间朝暮,留下和谐与宁静。在以后的日子里,愿她飞得更高、飞得更远、飞得更平安。

阳光静静地落在树枝上,也落在岁月的梦里。花落虽无声,岁月却留痕,楝树也懂得报恩,十几年的工夫,这五棵幼苗,就像一群生机勃发又天真无邪的娃娃,长成了参天大树,它们无拘无束、朝气蓬勃、花繁叶茂。

(作者系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周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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