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海波专栏｜回甘寻味是苦瓜

我用一小块地，一共种下了六窝苦瓜，苦瓜秧长出葳蕤的绿叶和星星点点的小黄花。透过阳光，万绿丛中点点黄，黄得特别亮，绿油油的一大片叶子，让人心生遐想。

苦瓜绿青色的果实洁净耀眼、沉稳润泽，我用竹篙把瓜藤疏密有致地放在架子顶上，形成一片苦瓜棚。一枚枚苦瓜悬挂在青枝绿叶间，随着游荡的清风，轻轻摇晃。

这时，我会眯上眼睛看太阳，那红也是格外刺眼，红得令人心神荡漾。猛然睁眼再看苦瓜和绿叶，竟然红绿交融，有梦幻一般的感觉。

“苦瓜的苦，吃惯了吗？”妻子问。

“还行，虽然苦，但回味中透着甜，有苦尽甘来的感觉，感觉有点美妙了。”我微笑着答。

我每天到苦瓜棚里走上一圈，探访最先结“扭儿”的那朵花。我盯着这朵出头的“孙大圣”，蹲在它的跟前，看上好一阵，它好像拿着一支金箍棒，在那耀武扬威呢。

守望是难耐的，可一个不经意间就会有突然的惊喜。几天后，再看小苦瓜，表面已泛起一层油光。小苦瓜头上的花在慢慢枯萎，它长得凹凸不平的，淡绿色的表皮上隆起许多卵形的小疙瘩，看惯了，也不那么难看了。

有天吃饭，妻子端上来一盘摊鸡蛋，黄黄的鸡蛋里有一个个小绿点，色彩还挺别致。我奇怪了，问：“这绿的是什么呀？”妻子神秘地说：“你猜猜。”

我说：“难道是青菜梗？”我夹起一块鸡蛋吃了，细细品味，香喷喷的鸡蛋里的点点绿，有一丝微苦。

妻子问：“味道怎样？”

我说：“怎么有一点苦呢？”

妻子得意地笑了：“这是苦瓜炒蛋，慢慢地，你的味觉就改变了。”确实，这“苦”，我能够接受。

苦瓜做菜，妻子不把苦瓜横切成片，她先将苦瓜切成一寸左右的圆柱，然后，沿外圆竖切成翠绿色的薄片，去掉苦瓜瓤，放到沸水里稍微煮一煮之后，过过凉水，再把青椒和肉丝炒好，先盛出来一些，再添加苦瓜一起炒，妻子说：“怕苦瓜的味道粘在肉丝上，你不吃。”

我笑看她一眼，说：“傻啊，苦瓜是从不把苦味传给其他食物的，它是君子菜，苦瓜有‘不传己苦与他物’的属性。它和其他食材共同烹调时，是不会把苦涩传给伙伴的。”

妻子说：“不存在传与不传一说，苦瓜本身的苦味总是有吧？”

女儿在一边打圆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算啦算啦，和谐第一。”

妻子苦笑了一下，用锅铲把苦瓜青椒肉丝炒好后，端上桌，女儿拣爱吃的青椒肉丝，妻子往口里放她爱吃的苦瓜条。女儿竖起大拇指，说：“苦瓜不愧为有‘君子菜’之称，肉丝果然味道依旧！”

“你妈妈也是君子，她是一直包容着我吃‘君子菜’的君子！”

“我骄傲，你们都是君子！”女儿冲我和妻子竖起大拇指，学着小品里搞笑的语调说。

妻子说：“趁今天的太阳大，将这些苦瓜晒成干菜，收藏起来，可以当茶饮，别有一番风味呢。”

苦瓜属于菜中一“宝”，食用不完的苦瓜，妻子就摘一些来切条、切片晒干，以食物保鲜袋贮藏，或置之冰箱备用。

我抓几片晒干的苦瓜片，放入茶杯，冲入开水，那水瞬间变得绿油油的，过后微微青黄，色泽诱人。待温热的时候，再慢慢啜饮，那一股扑鼻的清香，抵消微不足道的苦涩，可以消解因酷暑而生的烦躁与热毒。

苦瓜晒干后，妻子将适量的大蒜、朝天椒切碎，加上适量的盐、糖，少许花椒与味精，用凉开水搅和在一起，倒入广口瓶中，摇荡均匀以后，把晒干的苦瓜条放进去，以佐料水浸过苦瓜条为宜。盖好盖子，放于阴凉处。静待三四天，干枯的苦瓜条吸满佐料，恢复珠圆玉润的模样，便可取而食之。它褪去了苦涩，味道素雅，清脆爽口，嚼劲十足，多了晒后略苦的圆融，可以大快朵颐了。

现如今，无论是在富贵者群体中，还是平头百姓家，苦瓜已成为餐桌上的一道家常菜。它本性寒凉，白灼一下做成脆爽的冷盘，配上酱汁，面上放上红椒丝，浇上热油，是一道开胃的凉菜；也可搭配排骨或是文蛤煮成一碗可口的鲜汤，美味又清甜。

妻子还有一道拿手菜——“苦瓜镶肉”，把去了瓜瓤的苦瓜，切成一个个两厘米长的圈圈，葱、姜洗净切末，一起放入碗中，加肉糜及少许盐与淀粉、老抽等调味料搅拌均匀，填入苦瓜段装进盘中；入锅，将适量的植物油烧热，爆香葱姜末，加入适量水加煮滚，淋在苦瓜上，再连盘放进蒸锅蒸十五分钟后取出，撒上香菜末淋上少许香油生抽即成。

苦瓜无论与什么菜配合，配菜都没多少苦味，再多的苦，都留给了自己。苦瓜之苦，是善意的刺激，是回甜的前奏。苦瓜表里如一，虽然拥有浑身褶皱的外观，连其腹中的种子也生了几个小齿和几道刻纹，没多少喜相。但是，它好像在说，吃苦本是生活之必需，只有面对困难，勇敢地战胜困苦，才能享受生活的美好。

（作者系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周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