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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蒲扇轻摇忆经年

作者:张理坤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3-08-07 15:30:06

盛夏炎炎,一家人从火热的北方赶赴彩云之南,品尝了甘甜的椰子,第一次见识了高大粗壮的芭蕉树,那宽阔厚实的叶片青翠平整,俨然家中珍藏的那一把把大蒲扇,似曾相识而记忆永恒。

小时候,酷暑难耐,低矮的土瓦房像蒸笼一般熏得人喘不过气来,把凉水喝进肚里、抹在脸上瞬间热气腾腾。白天还好,村头寨墙上几株大树、一片小树林遮挡下一块块绿荫,旁边是一湾郁郁葱葱的河塘,碧波荡漾、鱼虾成群,芦苇摇曳、荷叶田田,水禽啁啾、蛙鸣阵阵。越过水塘,良田阡陌间一望无际的青绿,玉米大豆正在拔节生长,高高的个头儿,累累的硕果,预示着新一季丰收在望。

乡亲们不约而同,大人孩子都摇着一柄扇子,芭蕉叶做扇面,用丝线白布把边边角角包裹得结结实实,左手晃晃右手甩甩,呼风唤雨般带来一缕缕凉风,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脖颈间濡湿的背心,晒得黧黑赤红胳臂似乎得到了莫大的慰藉,大汗消了、衣服干了、从头到脚渗着一股清爽。

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处,家长里短、古今轶闻,聊得兴起,蒲扇变成了如意法宝,出汗了赶紧连续忽闪几下,立竿见影热度消退;说到兴高采烈处,蒲扇变成了惊堂木、指挥棒,东扇扇西晃晃,连带着声音高亢、精神振奋,犹如诸葛亮的鹅毛羽扇,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几把扇子足以评古论今,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姜子牙、徐茂公等帝王卿相频频成为焦点,长者头头是道,后生们侧耳谛听,品评人物时大家争论不休,攥在手心的扇子一会儿大开大合指点江山,一会儿轻歌曼舞行云流水,简直称得上一场扇子舞会,你方唱罢我登场热闹非凡。扇扇子不仅是消暑,更像是盛夏的仪式,有了它便有了尚方宝剑,无惧魑魅魍魉,可以所向披靡、自由快乐!

关于蒲扇的记忆,长辈们尤深。夏天夜晚,家人们往往搬上木凳、铺展凉席,在庭院平坦处乘凉。祖母总会把宽大的蒲扇摇个不停,不时在身前左右拍打着蚊虫,扇子的功用发挥得淋漓尽致。我和弟弟常常躺在凉席上任凭大人们扇风,父母、祖父母四把扇子就像现在的空调扇,凉爽的风一阵接着一阵,吹在脸上、身上无比畅快。

仰望天空,听着牛郎织女的浪漫故事,望着月光星辉照耀的深蓝天空,不知不觉进入甜蜜的梦乡。半夜醒来,已经躺到了床上,母亲半睡半醒间仍不忘记摇摆蒲扇,细细的温柔的风缓缓拂过脸颊、脊背、腰脚,划过空气发出“刷刷”的声响,不紧不慢、若隐若现,好像轻柔婉转的摇篮曲安抚着孩子们沉沉入睡。

这一摇很可能就是一晚上,我很不理解大人们为什么会在睡梦中不停地扇扇子,这是成年人的特异功能吗?白天好奇地问祖母、问母亲,都是朴素的回答:习惯了,不由自主。等到我做了父亲,学会照顾自己的孩子,生物钟突然就灵敏起来,一年四季在闹铃响之前早早起床做早餐保证充足营养,隆冬夜半总会突然惊醒为她们掖被角怕着凉,仲夏午夜总会爬起来为孩子调试空调温度唯恐冻着,正如儿时不停扇动送来凉风的蒲扇,驱走炎热与蚊虫侵袭,而全然不顾手臂酸麻、睡眠不足。为母则刚,哪有什么特异功能,那是长辈们对儿孙最贴心的关爱与呵护呀!他们从未抱怨苦和累,却一直不辞辛劳默默付出。

长大了,一度迷恋集市上花花绿绿的扇子,描龙画凤的布扇、薄如蝉翼的纱扇、题词作赋的纸扇、装潢精美的折扇等等,色彩鲜艳、质地精良,还自带熏香的味道,让人爱不释手。而土生土长家用大蒲扇几十载还是原始状态,随着年岁推移,由嫩青变做枯黄,磕碰折损带着大大小小的补丁,沾染了积年灰尘,要多丑陋就有多丑陋。

我便不再喜欢从小陪伴的大蒲扇,转而投向更青春、美丽的新扇子。可好景不长,精致金贵的新扇子往往禁不住消磨,不是失手折断了扇骨,就是泼墨玷污了扇面,时间久了芬芳也消失殆尽,便草草藏进抽屉,扔到角落不再理会它们。而大蒲扇一直在用,因为老人们的坚持,很多时候他们宁愿关闭动力十足的电扇、快速制冷的空调,而选择这种原始简单的方式纳凉,借用父亲的话:手里摇的是自然风,舒服。于是每年夏天,几把老蒲扇都会从箱底拿出来,母亲清洗干净晾晒好,早早派上用场。

蒲扇轻摇,它曾经是家人亲密的伙伴,炎热的夏天扇风纳凉,扑打蚊虫,烧锅做饭,功能开发到极致;如今,空调早已走进千家万户,贪图凉爽温度偏低人们常常会在半夜冻醒,总要腹诽几句科技的不够体贴。而老人们还是一如既往喜欢摇蒲扇,左右手来回交替,紧一阵慢一阵逍遥自在,轻微的刷刷声依旧温柔迷人,是亘古未变的摇篮曲,安抚着子孙后代酣然入梦……

编辑:周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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