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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放专栏|鲜美多味鸡头米

作者:刘放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3-09-03 22:03:06

作者简介:刘放,江苏省作协会员,苏州市杂文学会副会长,出版有小说集、长篇散文、旅游文化读物多种,获国家级、省级文学和新闻奖若干。


鸡头米上市了,江南吃货们的眼睛亮了。一粒豌豆大小的鸡头米,如同双龙戏珠的那粒珠子,挑逗着江南人的舌尖记忆。

关于这个鸡头米,我最先的记忆,是从孩提时代看现代京剧《沙家浜》得来的。敌伪势力要搜捕隐蔽在阳澄湖芦苇荡里的新四军伤病员,封锁湖面,企图使伤病员得不到百姓的帮助而困死在湖中央。叶排长有了发现,手拿短棍短棒告诉指导员,说:“指导员你看,这芦苇根根、鸡头米不是可以吃吗?”指导员欣喜地应答:“是可以吃呀!只要我们大家动脑筋想办法,天大的困难也能够克服!”从剧情的发展来说,这区区鸡头米,也是芦荡火种不灭的关键环节之一。

三十年前我到了苏州,8月里,看到菜场和上下班路边有人卖一种豆状的黄白色食材,一小袋一小袋,一问,是鸡头米。原来鸡头米是这么个样子,鸡不是鸡,米不是米,更不见有红冠啄喙的鸡头。

鸡头米学名叫芡实,在我国,从北方的黑龙江到南方的广东,都产,是著名的药膳品种,健脾祛湿,《神农本草经》《本草纲目》《中国药典》和《畲医药》《傣医药》等,均有记载。苏东坡就极爱此物,将其作为养生的重要食品。而且,他还是口嚼含服,投一粒干芡实口中,细水长流地慢慢品味,不像苏州人将其当作时令美食小吃。

我特意到城南的黄天荡种植场看过,水中采出的所谓鸡头米,离我们吃到嘴里的鸡头米,还有不小的距离,完全是此鸡非彼鸡,此米非彼米。所谓鸡头米得先有鸡头,就是那个从泥水里采出包藏丰富的“鸡头苞”,然后,经过不少艰辛精致的劳作,从“苞”中取出带壳的籽,再一粒一粒手工剥开籽壳,才“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这个“鸡头苞”形同长在水里的莲蓬,要像采莲蓬剥莲蓬一样,最后才得到“米”。鸡头米,就是从这个“鸡头苞”里剥出的“米”。

北方的鸡头米主要是干货,有野生的,可机械加工,也便利保存运输。苏州的鸡头米为“南芡”(苏芡),完全人工种植,过程异常繁琐艰难,每剥一粒,起码转换三四个角度。超市里的干货芡实以北芡为主,价格也不菲,四五十元一斤。苏州出产的刚从水中捞出剥开的鲜鸡头米,无法机械处理,所以价格高出一倍多。现在有冰箱,还可以将鲜鸡头米速冻存放。如果晒干存放当然也可以,但价格就与“北芡”差不多了。北芡烹饪先要用水发泡,再文火炖煮,营养估计也与南芡差不多,但口感要差很多。苏州鸡头米贵就贵在剥米的纯手工上。转看小巷中大妈老太剥鸡头米,拇指上都戴着铜指甲套,我不由感叹,这大约是天下最美的美甲!

在鸡头米面前,苏州人出奇地英雄所见略同,众望所归认可它。三十多年前,鸡头米的价格是十多元,让我惊叹贵过了肉价。但精工依附其上,算得上物有所值。苏州人也很捧场,像对待新上市碧螺春一样,再贵也要买一撮尝尝时新。“不时不食”是苏帮菜的真谛。不买贵的,只买对的,买鸡头米就是贵而对的,因对而不嫌贵,不觉贵。今天,鸡头米已经涨价到120多元,依然知音众多,依旧抢手。钱多者吃,钱少者也吃,此物最亲民,反正也无人将其当饭吃。

鲜鸡头米与明前碧螺春还真是大可一比。碧螺春是阳春白雪,连茶杯和水温都大有讲究,品饮也更是有道,最忌讳的就是“牛饮”。夏天里许多人家中备有小茶缸,这缸中茶绝对不是碧螺春。碧螺春不耐泡,淡得快,不宜粗喝最好细品。就像古琴古箫,有绝尘的神韵。吃鸡头米是吃情调,是对造物主的感恩,是会过日子的标志,也是对生活的眷恋。

饭店里请客,热炒上来前先每客半盏桂花鸡头米,立马清香四溢,虽然盏中才十几粒,但此温润妙物几乎颗颗会说话,暗示本宴的不同凡俗。这就像二胡转轴调音准,或者干脆就是琴杆与琴弦间的千斤。鸡头米讲述的是吴人“不时不食”的典型案例,诗性阐释,合时才最佳。

江南水乡物产丰富,只需尊崇,并且精致地接受恩赐,这就是苏式生活。如果要折腾,你大棚种出反季的碧螺春试试看,能吃吗?如若违反节令,炮制出另类的鸡头米或大闸蟹,市场的大手一定会“制裁”你。小小鸡头米里蕴藏无为而治的深刻智慧。

编辑:邓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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